远远月色轻拢的河面,暗波涌动。
几艘轻舟上,刚刚从水路逃回来的水匪正气喘吁吁地跌坐于船头,都后怕地眺望着那火光冲天的商船,一脸劫后余生的惶恐。
而好不容易从不长眼的弯刀下逃出生天的高个儿首领也站在某一艘小艇的船艄。
他死死盯着远处的船只,任由血水混着河水从他脑袋上四下横肆,粗气直喘,说不出话来。
“首领,这回的买卖算是黄了!”有小喽啰喃喃道。
头领目光一晃,然后狠狠地往河里啐了一口血水,而他眉眼间隐藏的秘密却无人能察。
黄了吗?
未必吧!
得了那人五千两银子,还顺势干掉了一直骚扰他娘子的死胖子,一石二鸟,对他而言,根本就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何况,那人连内应都替他们准备好了。
话说,前一日,有老鬼给他介绍了一笔买卖。
彼时,被领来的人很爽快地提出条件跟要求:出五千两银子让他带兄弟们劫掠一艘商船,除了不伤人命,其他随意行动,只要最后再烧了此船即可。
甚至,那人当场即毫不含糊地付清了五千两银子。
有人如此大手笔平白出银子请他去打劫,这样的美差岂能错过?
只是,他绝没有想到,对方要求他劫掠的船只上竟然有鞑人搭乘——
弯刀,那是鞑人才会耍的兵器,他可是认识的!
他本以为那神秘男人来谈这笔生意时,只是单纯的商人间江湖寻仇,谁曾料想结果居然是碰上了一批凶悍的鞑人,令他连放火的事都差点儿忘记了。
索性最后放火的主意是胖子出的,也更好的为他在众水匪面前扫除了嫌疑。
幸亏逃得快!
他暗自庆幸。
可是,为何要劫掠这艘商船呢?
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他两日了,但是直到此刻,他依旧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
远处的火光已经覆住整个船体,遥遥就见有人开始往运河中跳,隐约嘶叫怒骂的声音在暗夜的河面上荡漾。
水匪首领冷眼旁观,默了片刻,最后挥挥手示意回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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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夜喜暖,沁润人心。
但是,今夜,却注定是个不平常的夜。
江南河上的刀火风波在太湖东岸蔓延,而临安府城北的一处隐蔽小巧的雅致院落中,光影瞳瞳。
透着花棱格窗,就见四个锦衣华服的贵人团坐在静雅茶室的一方酸枝木的几案前。
案上清茶烟气袅袅,几人言语洽洽,一派文人雅士秉烛夜谈、共剪西窗的闲趣。
不过,此刻他们皆神色暗敛,而在玉缸煌煌下,甚至依稀氤氲出各自眼底隐约流转着的一分刀火风波的凌厉。
此处是刑部尚书包恢的一处别院,离权贵们群聚的涌金门较远,只有包大人的一些亲近心腹同僚受邀来过此地。
今夜,他们需要一个安静而隐秘的地方来商量一些事情。
他的上首端坐着参政知事江万里,老者玄素布衣长袍,却也掩不住常年身居高位的那份端肃凌厉。
他正端着兔毫茶盏,一脸深思地盯着茶汤出神。
西向而坐的赫然是换去官服的何岩叟,他今夜着了一身暗青褙子常服,衬得高壮的身材更加旷达。
而对面坐着的是俊雅不凡的文履善,也凝着烛火默声不语。
这会儿,何岩叟刚向他们讲述完关于平章府案件的基本情况,而随着他的话语,三人神色亦愈发冷峻。
“如你所言,既然昨夜那三个少女的尸体无故失踪,这桩案子岂不就成了悬案了?”江万里浓黑的眉头紧蹙,轻捻胡须,沉声道。
何岩叟也无奈叹口气:“尸体失踪,此案确实办不下了!不过,所幸他们在义房还寻到了一个悬牌!我已经让人确认了,确实是平章府管家刘三的悬牌!”
包恢闻言,神色诧异地看着他:“可是这么重要的物件,怎么会无故丢在了大理寺?”
何岩叟一愣,眉间轻拧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