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岁自白镜谷中离去后便一直向南方飞速逃遁,待他再次来到朝阳官道上空之后,便立刻寻找到了一个荒无人烟的空地落了下来。
他回想方才在白镜谷中之事,心里此刻暗暗叫苦—虽说他是为众多陈国修士狠狠出了一口恶气,打压了一番大晋和太华,但最后关头自己却不小心施展出了《起源仙经》,万一因此惹来祸事,那岂不是太不应该了。
现在的李岁只想赶紧找个歇脚之处,休整一番后立刻开溜,远远离开此地。
“不过我这次好在用的是个假名,倒是省去些麻烦,但以后行事前一定要再三思量!”
他暗暗发誓,就要离去,可刚转身便察觉身后似乎有人正打量着自己。
“不是吧.....”
李岁苦叫一声,急忙唤出青元诀护体,而后警惕转身,果然见到面前有一位白发老者正笑着看向自己。
老者不慌不忙的开口道:“你是王鲤鱼?”
“我不是!前辈您认错人了。”
李岁立马就要跑路,他已经感受到了老者的修为极其恐怖,但看一眼就如窥视深渊,可那老者此时继续开口说道:“小友莫要惊慌,老夫只是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到我府中走上一趟,饮上杯清茶呢?”
“不知前辈是哪家仙府尊者,在下.....”
“老夫乃是安宁道府之主,安宁道尊是也。”
“在下李岁,拜见安宁道尊!”
李岁果断开口,立马恭敬作揖。安宁道尊顿时爽朗一笑,开口道:“饮上一杯?”
“好,自当如此。”
“哈哈哈哈,你这小家伙,有些意思!”
只见安宁道尊喜上眉梢,瞬间便化作一道流光带着李岁冲天而起,破空离去。
安宁道府位于白镜谷中,号称安州第一仙府,全府上下共有五百余人,称得上是一方名门大派。
在安宁道府深处有一座幽静庭院,两侧皆栽种着成片葱郁的青竹,院中有一方清澈水池,其正中间摆放着精致的假山。
山体乌黑发亮,其上有清泉,有飞瀑,有青松,其下水池之中更有红鲤漫游,而山间亦云雾缭绕,流水清明,几道白鹤的虚影绕山飞行,宛如仙境。
庭院屋檐下,一方小小茶桌,两杯冒着雾气的热茶,淡淡香味扑鼻而来,李岁跟安宁道尊相对而坐,道尊身旁有一位看起来十二三岁,扎着小辫,面容白净的女童子,正好奇的打量着李岁。
“想不到你这般年轻,就是一品的修为了,真是让老夫大开眼界啊。”
安宁道尊开口夸赞道。
“道尊谬赞了,与道尊您相比,晚辈不值一提。”
一旁的女童子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捂住了嘴巴。
“你这小娃,现在谦虚什么呢?方才你出手不是很果断嘛。”
“前辈你听我解释.....”
李岁脸色一边,就想开口解释,而安宁道尊却是微微摆手。
“无妨无妨,不过大晋与太华国的小家伙,教训了便教训了。”
“道尊不怕.....”
“怕什么?有我坐镇,我不信他们家里的老家伙有脸向我们陈国讨说法。”
听闻此话,李岁不由的点头称赞,怕也只有安宁道尊有这份底气说这话,要是旁人早被笑掉大牙了。
而此时,安宁道尊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开口问道:“李岁,不知你师尊是....”
听道尊这么问,李岁顿时面露难色,故作为难的说道:“回道尊,这个恐怕.....”
安宁道尊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而后他对身后女童摆了摆手。
“小奕,你下去吧,我与这位小友要说些悄悄话。”
女童娇哼一声,对着安宁道尊做了个鬼脸便转身离去,而道尊释然一笑,轻捋胡须,对着李岁眨了眨眼睛。
“如今四下无人,你但说无妨。”
“......”
李岁慌忙摆手,就要解释他不是那个意思,安宁道尊又开口说道:“小友不要多想,事情是这样的,老夫当年悟道陷入瓶颈之时,曾被一位高人点化,那人没有留下姓名,我也不知晓他的模样,只恍惚记得他身上那种灵力的气息,仿佛充满生机,今日你在谷中施法,我才发觉小友你身上的气息跟那位高人一模一样。”
言罢,安宁道尊看向李岁,目光中带着些许恳求之色,李岁亦明了这安宁道尊为何要把自己请来此地,他随即释然,开口道:“原来如此,那在下不妨告知前辈,家师名为青石老人,隐居于青石山上,不过师尊昨日便已入梦悟道了。”
“青石老人,入梦悟道。”
安宁道尊点头,细细思索,而后脸色便见其面色欣喜,开口道:“老夫知晓了,原来当年竟是那位青石老人指点于我,真是想不到啊。”
李岁疑声道:“道尊认得我师尊?”
“怎么?你师父没告诉过你他的事?”
见李岁摇了摇头,安宁道尊便抬手指了指嘴巴。
“既然你师父不说,那我也不该告诉你这些。至于我跟你师父的因果呢,日后你若有什么事,便来寻我,老夫自当助你。”
李岁只得收起心中那份好奇,无奈的点了点头,而后又问道:“道尊,因果很重要嘛?”
“当然,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世间诸般皆在其中。”
李岁点头,想起了他母亲,昨日的那幅画面已是深深的烙印在了他的心里,令他不由的悲伤了些许。
李岁端起茶来,轻抿一口。
“这茶,好像苦了些。”
安宁道尊察觉到李岁脸上的一丝落寞神情,慈声说道:“事在人为,诸般因果,日后自己一一解开便是,你不要太过在意,以免误了道心。”
“多谢道尊教诲。”
李岁颌首作礼,而后抬头看着安宁道尊,又问出了自己想了很久的一个问题。
“道尊,为何天下仙家这般多,可那妖魔还是肆虐人间呢?”
安宁道尊捋着胡须,饮罢清茶,看了看李岁说道:“其实无论是妖还是人,存在便有存在的道理,若是想要将妖族灭杀干净,想来是不太可能。”
“道尊应知这并非晚辈所问之由。”
话音刚落,安宁道尊却是长叹些许,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转而说道:“李岁,你可知道这世间的仙家洞府背后大多数都有着世俗名门望族的支持,数千年来一直如此,这两者之间相互依赖,而到了如今,这些仙府表面上名震一方,可谁又会知晓,他们背地里更是那些世族们的手中利刃;仙府想除妖,可妖却除不尽,冒着仙府弟子殒命的风险不说,还惹得背后世族的不悦。所以事到如今,真正是为百姓谋安危的仙府已是越来越少了。”
安宁道尊娓娓道来,而李岁低头不语,他心中随之而来的是一股莫名的失望。
他自是明白,其实说到底就是这些仙府高层早已无心管那百姓死活,只想一心修道飞升,而陈国眼下这般妖魔肆虐之境,这些仙府都难辞其咎,可是一切归根结底来说,却是整个世道的不公。
“道尊所说道理李岁已是知晓,在下虽是孑然一人,不过也无惧独自肩负天下苍生。在下不觉此事有多麻烦,只不过除妖之事情不在于妖,而是在于我们,若有一只恶妖,我们便斩他一只,有一万只,那便斩他万只,若世人皆如此,那么早晚有一天,这天下百姓必然不会再因妖魔横行而担惊受怕。”
李岁神情决然,安宁道尊也不由的心中微动,良久,他颌首大笑,在李岁眼中,安宁道尊虽说头发花白的老人,但此刻的面容上竟是满是豪情。
“小家伙儿!老夫且告知于你!你别不信,我这安宁道府背后的支持者就是当今的陈国皇帝,中州皇城里九五至尊!要说为民,那我与宣帝皆是你同伴!”
李岁一愣,瞧着面前笑到脸色红润的安宁道尊,只觉这个老头儿怎会如此亲切,他心中莫名感动,顿时泛起一股暖流,他缓缓举起手中茶杯,
“敬道尊!”
“那我便敬你这少年英雄!”
安宁道尊举起手间茶杯,应声回应,待饮罢后,便听这老人吆喝着,
“小奕!将茶添满!”
李岁咧嘴,露出满口白牙,笑容灿烂,安宁道尊轻抚白须,亦朗声大笑。
日暮之时,晚霞西去,夕阳的余光落在白镜谷中,那镜湖也被霞光染的通红。
划船老翁正在船头打鼾,而此时自谷中走出一位青衣少年,他满面春风,步伐轻盈,待其走至老翁身旁,便轻轻唤道:“老人家,可否再载我一程?”
昏昏暮色里,老翁闻声醒来,抬眼打量眼前少年,下一秒便认出这不是白日里乘船的李岁嘛。
老翁顿时起身笑眼相迎,摆手道:“走走走!莫要说一程,载你千千万万次,老头子我也愿意!”
谈笑间,那小船已载着李岁悠悠驶向对岸,满湖的霞光摇曳,小船驶过惊起一圈圈绚丽灵动的涟漪。
山如墨,云似火,境湖之上,一叶小小孤舟,两个欢喜人儿,与这绝美的景色融为一体,唯听得一老一少的笑声回响此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