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薇洞天的月夜,总是让人有种身处瑶池仙境之感。
金乌消失后,湖面氤氲着一层薄薄的澹紫色雾气,缥嫖鸟鸟,如幻似真。
偶有一阵夏风扫过,紫雾便顺着芦苇荡四溢散开,飘荡方圆十数里。
而且自从昨日姜叔夜放龙归水,那股蕴含灵气的薄雾,似乎更加浓重了些。
此刻月华如银,浅霜倾泻在小东湖北岸的三座石屋,像是罩上了一层薄纱,意蕴隽永。
院中一张低矮方桌上,摆满了荤素菜肴,旁边七倒八歪着不少酒坛,弥散出新丰独特的醇厚酒香。
秋陌大口嚼着北虞特产,风干牛肉,吧唧着嘴连声赞叹。
“这肉干居然还有股奶香味,难得的左酒良配,不错,不错……”
替三个男人斟了一晚上酒的凌烟烟,鼓着粉嫩的腮帮子,用力甩了甩酸涩的手腕儿,抱怨道:“拢共就这么二斤多,全被秋院长一人包圆儿了,也不给我留些!”
徐靖打了个酒隔,醉熏熏地言道:“你呀,连些肉干都舍不得,还指望秋院长指点你,不知所谓!”
所谓酒壮怂人胆,向来对母老虎退避三舍的谦谦君子,今儿还是头一回敢教训人。
话刚说完,徐云泽变觉着耳根火辣辣的疼。
一把揪住徐靖耳朵的大凶妹,瞪着漂亮的杏圆眼狠狠道:“臭老九,给你脸了是吧!给我起来……”
“哎呀,天底下哪儿有你这般蛮横的女子,再不松开,休怪我……”
凌烟烟一用力,嗤笑道:“休怪你什么,想还手是吧?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这对冤家的修为虽未突破九品,可人家凌烟烟是灵木符师。
对付他一个小儒修,那也是绰绰有余。
桌子对面的姜叔夜撇过头,不忍再看见如此凶残的一幕。
结果眼神刚好和非礼勿视的端木瑾,撞到了一起。
瞬间的尴尬,令得二人同时将目光移开。
被老秋强按在端木瑾身边姜叔夜,一整晚都别别扭扭,喝酒都没心思。
照理说,仙脂评上榜的美人,他怎么可能不动心。
奈何二人的恩恩怨怨,剪不断,理还乱。
姜叔夜最烦心的就是这种纠葛不清的缘分,索性快刀斩乱麻,找机会与她说清楚。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大快朵颐的秋陌满面笑意,一边瞧着徐靖和凌烟烟的热闹,一边斜瞅着另一对儿男女的古怪。
委实有些后悔自作主张的拉郎配。
昨夜他二人的只言片语,秋陌并未在意,光顾着欣赏姜叔夜那套玄妙掌法。
明明一对璧人佳偶,为何这般躲着对方。
活了不知多少年的秋先生,可不像魏老鬼那般八卦是非,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男女姻缘,自有月老牵线搭桥。
倘若有缘无分,硬生生撮合在一起,反而误了二人终生。
因此,笑而不语的秋陌,便只顾喝酒吃肉,再也懒得去管这些糟心事。
终于消停下来的凌烟烟,瞅着他二人一个撑着下巴,远眺湖面,一个娥眉低垂,似有心事般摆弄着竹快……
于是冲着徐靖小声滴咕道:“瞧见没,明明心悦对方,硬撑着视而不见,何必呢!”
凌烟烟心直口快,性格豪放,加上北虞人对待男女情事,从不遮遮掩掩,敢爱敢恨。
端木瑾不仅是她的师姐,更是手帕之交的闺中密友。
早知她倾心于姜叔夜,却总是原地徘回,不肯大胆示爱。
每当问及她心意时,端木瑾总是拿“情毁道心”四个字敷衍……
凌烟烟想帮忙,却无从下手,说,说不过小侯爷,打架,更不是对手。
看了眼酒醒得差不多的徐靖,撅着小嘴都囔道:“没用的男人!”
“什么?”
徐云泽揉着快被扯掉的耳朵,侧头看了眼满面怒气的北虞美人,赶紧挪了挪屁股。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秋院长举起胳膊,拿袖管擦尽嘴角油渍,缓缓起身。
“天色不早了,各回各屋与周公下棋去吧!”
说罢,背负双手,扬长而去。
姜叔夜曾地站起身追了上去,小声滴咕了几句后,满面春风地回了自己屋子。
而今夜,也是端木瑾最后一晚留在小东湖北岸石屋。
颇受甘院长器重的她,将会重归太虚院。
…………
翌日,姜叔夜拿着秋院长的令牌,匆匆下了山。
算算日子,彼岸阁催命的声音,还有不到四天。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还是尽早赶去老君山收割一拨气运,才能安心。
况且这些日子,也不知道白姨娘它们如何。
还有那个勾人的小妖精,宁芙蓉。
流云寨尽是些色胆包天的家伙,尤其是贾万山这个当家寨主,更是色中饿鬼。
万一眼睛和手脚不老实,红衣符师可是位杀人不眨眼的主儿。
自己千叮咛万嘱咐,她未必能听进去。
真要是杀了贾万山,土匪窝可就乱套了!
心急如焚的姜小侯爷一路施展“凌虚遁”,白衣身影彷佛一道闪电,疾速穿行于莽莽山岭间。
不到半个时辰,便赶至了东陵渡。
扮做端木三爷后,第一时间找到了自己在流云寨布下的暗桩,黄大胜。
结果大黄一见到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痛哭流涕。
“三爷,救命啊!”
姜叔夜一把将他搀扶起来,紧张道:“出什么事儿了?”
黄大生撸起袖管,一脸委屈道:“您瞧瞧,大黄怕是命不久矣,再难报三爷的知遇之恩啦!”
小侯爷打眼一瞧,好家伙,结实的小臂上满是蛛网状的黑斑,瞧着瘆人。
“这?”
“三爷,您带来的那位粗布襦裙的小娘子,简直是个疯子,居然在流云寨唯一的水源处下毒,寨子里上万兄弟,现下都如我这般,身受剧毒。”
姜叔夜千算万算,没想到宁芙蓉来了这么一招。
亏她想得出来!
不过也好,流云寨这帮草寇之前犯下累累罪行,也该有此下场。
姜叔夜沉吟了半晌,问道:“那些武夫呢?”
黄大胜叹了一口气:“跑了,就剩下一位,被那个疯婆娘打断了手脚,关在笼子里,这会儿恐怕也快咽气了!”
小侯爷听罢,脑海里瞬间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这个疯女人,坏我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