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熹微却跟没听到一样,眼间拢着笑意,与沈君牧说着悄悄话。
小十公主气得跺脚,然而她却不敢再造次,只能等着二人的背影狠狠咬牙。
不远处,柳璟瑜一行人从月亮门穿了过来。
他身侧跟着的人,赫然是程裴。
柳璟瑜似乎比前两日消瘦了些,眯着眼睛压低了声音,“你和他们打过交道,依你看,这次朝堂上的风波可是他们所为?”
程裴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柳熹微身上,浅声道:“应该是沈君牧动用了玄天宗的暗网,否则那些消息不可能那么准确,还连证据都那么快找齐了。”
“就算柳熹微是神魔同体,临海那次他也是第一次见柳熹微,怎得就愿意为她付出这么多?”
柳璟瑜说着,看向了程裴,“你和柳熹微幼年时定下婚约,退婚也并非你本意。现在看她有这样的成就,你可后悔过?”
后悔?
后悔过吧。
那样一个耀眼另类的女子,生得貌美,性子通透,如今又是九洲炙手可热的人物。他……是动了心的。可是,他心里再清楚不过,他和柳熹微再也不可能成为同路人。
当初,她能那么决然的写下休夫书,虽说有些意气用事,可这就是她的魅力所在。
她连云潇皇族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是现在式微的程家?
更何况,她是柳徵的师父,站在柳璟瑜的对立面,他们便是敌手,做朋友都难,其他的就更不用想了。
程裴暗暗叹气,摇头道:“过去的事,殿下又何必再提?”
柳璟瑜觉察到他眼中的落寞,笑了声,“没想到,你程大公子还是个情种。”
说这话时,他却看向了朝柳熹微走去的赵雁回。
章敏失踪,宇文淖身亡,而其余宇文家的几人却不愿意助他。徐大人的案子,他虽然得到柳誉赞赏,但手中却没有实权,更是无人可用。
程裴实力是不错,且有些谋略,但远远不够。
柳熹微显然是下定决心要帮老九的,他今日来赴宴,便是为了物色能用之人。
宸月楼赵雁回,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他为何会跟柳熹微那么熟识?
柳璟瑜脸上露出不悦,扬了扬下巴,“老七那边调查得如何了?”
“与王爷想得一样。”
程裴敛着眉眼应了声,“程家的人得到消息,他很早之前就在暗中培养势力。”
柳璟瑜脸色越发阴冷,鼻间冷哼了声,“就凭他也想跟本王争?做梦!”
在他看来,他们几个兄弟中,如今最有实力一争的也只有柳徵了。可偏偏,这老子看着老实,这次的事情中却也动了不少手脚,让他很是恼火。
原本,他觉得老七跟他交好,若日后他称帝,倒是可以封个王爷给他。
可现在,没必要了。
“先盯着。如果不老实,就杀了吧。”
柳璟瑜轻飘飘说了一句。
闻言,程裴默然。
神符宗追随柳熹微,云海宫和御风馆也向外宣称,日后只听柳熹微的命令。天玄闭门不出,可有消息称天玄已失踪。书院那边虽未表态,但冯怀仁带冯家投靠柳熹微,难保孙云清就不会答应了冯怀仁。
如今的京都,已是风云起,而柳熹微几乎只手遮天。
要在这样的境况下为柳璟瑜铺就一条帝王之路,可谓难于登天。
然而,程裴没得选择。
同胞妹妹是柳璟瑜的侧妃,他若不出手,程家和妹妹都将陷入绝境。
柳璟瑜经过之前的事后,脑子比之前转得更快了。
柳熹微一到京都,就选择了柳徵,肯定不是突然决定的。而柳徵想要安稳坐上帝位,还得掌灯使柳庭认可。因为,那关系着气运。
修行者本身就存在气运,从而选择属于自己的修炼之路,可气运一点反噬,就会出现很大的麻烦。倘若柳庭不认柳徵,那这事便有回旋的余地。
柳熹微……
到时候就算他是神魔同体,怕也不是掌灯使的对手吧。
“说来也是可笑。父皇正值壮年,我们身为人子的居然已开始抢帝位了。”
不知为何,柳璟瑜忽然叹了口气。
程裴眼间换作了冷漠,“胜者为王败者寇,殿下莫不是想现在打退堂鼓?”
“当然不是。”
柳璟瑜换了副神情,微微笑着朝那边看过来的大臣颔首。
“这春暮是我的,九洲,也必然是我的。”
“王爷只管往前走,程裴会拼尽全力守护。”
柳璟瑜侧头看向他,轻笑了声,“是啊,你若不尽心,程家就得给我陪葬。”
他话说得如此直白,程裴却未表现出任何的不适,反而勾起了唇角。
“那是。”
二人的情形自然落在了柳熹微眼中,她笑着缓缓摇头,扫了眼场中的诸位皇子与公主,忽而转头向沈君牧问道:“我有个疑惑。”
“嗯?”
柳熹微仔细想了下,笑眯眯道:“你说皇室这么多皇子,他们为什么非要夺嫡,当闲散王爷不好吗?”
说着,她伸手掰着手指头,那认真的样子看得沈君牧忍俊不禁。
“做一国之君,有看不完的奏章,还要应付后宫的妃子。稍微有哪里做得不好,还会被言官声讨,就连宠爱谁,厌恶谁也都并非出自真心,得权衡利弊。这也就罢了,还得时时提防外贼入侵,又或是朝中,百姓中有人造反。这么累的事,他们为什么就要争呢?”
“你啊……”
沈君牧眼里满满当当的全是对她的宠爱,揉着她的脑袋,小声道:“你说得都对,可是权力面前,谁又会不动心?更何况,从小生长在这样的环境中。”
他轻声叹了口气,摇头道:“就算他们不想争,也会有人推着他们往前走,这就是皇室。”
柳熹微当然明白他的意思,眯眼道:“最是无情,帝王家。”
“那倒也不全是。”
沈君牧握着她的手,声音又低了几分。
“在我那个时代有个朝代,建立之初皇帝对藩王是真的不错,分封拥有军事实权,可以说是给人给地,还给钱,连最基本的俸禄也会给。正因为他们感受到皇帝的深沉的爱,所以没有造反和谋逆。藩王犯罪,也只是降为庶民,或训斥一顿也就罢了。不过……”
沈君牧忽然笑了起来,“皇帝对他们要求其实也不少,他们得背书。”
“这倒是个可行的法子。”
柳熹微眼睛亮了起来。
沈君牧皱眉,“什么意思?”
“那是谁?”
柳熹微忽然抓住了沈君牧的手腕,目光沉沉看向远处的一个玄衣男子。
沈君牧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不由得吃了一惊。
柳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