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
柳熹微和沈君牧同时一惊,错愕地看着余氏。
余氏点头。
“亲眼所见。”
她似是想到了极其可怕的事,眼中露出少有的惧色。
“那天是你父亲生辰,他一早嚷嚷着要见你祖父。丫头去书房请了他两次,他都没来。我不想你父亲难过便亲自去请,就见他出了府门。”
说到这,她叹气一声,“我心中疑惑跟了出去,亲耳听到他承认沧海宫的事,是他所为。看着他将那些人烧死,伪装成山匪抢劫。这些年,我常常半夜惊醒,眼前全是那些人在大火中挣扎的样子……”
柳熹微和沈君牧又怎会想不到当时的情形,可又十分疑惑。
若柳阙就是云阙,他当时的修为不低,为何没发现暗中跟随的祖母?
难道是有意为之?
可转念一想,二人便也明白了。
祖母有所顾忌,而柳阙不提,有要挟之意,同样也怕行踪败露。
余氏捏着帕子掩嘴咳嗽了几声,摇头道:“我担心你父亲安危,更怕广阳侯府牵着其中。明知他们是被人害死,却不能公之于众,替他们沉冤昭雪。”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脸上多有自责。
这种感觉,柳熹微感同身受。
前世她察觉到云槿另有所图,不过是去信给方溆想让他帮忙调查,却引出那么大的祸事。
若一早知道云槿的目的,恐怕她也会选择隐瞒,不将此事告知柳家和蓬莱。
柳阙心思歹毒狠辣,若当时祖母说出此事,他定会赶尽杀绝!
“祖母不必为此难过,你并没有做错什么。”
沈君牧略作思索,出声道:“这件事虽过去了很久,但现在我们已经知道,必不会让他再害人。”
“你们也不必安慰我。”
余氏叹息一声,“多行不义必自毙,我信上天自有公道。”
柳熹微收回思绪,迟疑道:“祖母认识柳沧海吗?”
“认识。”
余氏声音温柔了许多,“他是你祖父的亲哥哥。”
柳熹微以为元维是胡诌,没想到竟是真的……
余氏见他们眼中有疑惑,轻声道:“他从小养在外头,知道这层关系的人不多。”
“那他是个怎样的人?”
“他啊……”
余氏敛着眉眼,陷入了回忆中。
“外冷内热,重情重义。”
当年的柳家虽然没今日这般耀眼,但也算得上是富贵人家。柳沧海生下来时天现异象,柳家人听了老道的话,将他送去了司雪洲。但,柳沧海跟柳阙一直有联系,二人感情很是深厚。
余氏嫁给柳阙后不久,柳沧海便来了临海。
“我和你祖父其实一直都知道他做的那些事,心里是支持他的。你祖父那时还想过投身沧海宫,却被他劝回来了。他说——你的肩上担着的不只是柳家的兴衰,还有你的妻儿。我已走了这条道,便也不希望你也踏进这泥沼。为兄只希望你能安康幸福。”
说到这些,余氏的眼中亮着星光。
“他啊,为此还数落过你祖父几次。说起来,你祖父有这念头,还是他的那个徒弟云荒挑起来的。”
“云荒?”
柳熹微凝眉,朝沈君牧看去。——会不会就是云阙?
沈君牧点头,——很有可能。
余氏脸色冷了几分,“你祖父心思单纯,可我瞧着那云荒不安好心,甚至后来我怀疑过,在柳家的柳阙便是他。”
说完,余氏话锋一转,“你老实告诉我,你父母的死,是否跟他有关?”
柳熹微愣了下,最终点了点头。
“不止他,还有青芜。”
“青芜?!怎么会……”
余氏震愕,半晌没出声。
“到底怎么回事?”
柳熹微自知瞒不住,思索之下便将她所知尽数告知。
余氏只觉头晕目眩,颓然跌坐在椅子里,脸色一片灰白。
“居然是这样……她怎么敢啊!”
失去所爱之人,又白发人送黑发人,下杀手的却是她身边最亲近的人。
双重打击之下,余氏瞬间苍老了许多。
“我不会放过她的!”
柳熹微紧紧握着余氏的手腕,恨恨道:“我让她去云潇,就是为了报仇!”
“南疆之事云槿肯定已经知道,他本就怀疑我的身份,柳青芜也绝不会放过任何害我的机会。想必不出今日,云槿就会送喜帖到府上,我要给柳青芜一个终生难忘的婚礼!”
话音落下,她的眼中覆上了寒意。
“孩子啊,你承担的太多了……”
余氏捂着胸口,眼里满是泪水。
“你只管去吧,不用担心我。”
说完,她摆了摆手,“我有些乏了……”
“祖母。”
柳熹微嘴角动了动,安慰的话却说不出来。
“走吧,让祖母歇会。”
沈君牧握住她的手,示意她先出去再说。
余氏出身广阳侯府,这内宅的明争暗斗,她有的是法子应付。
只是这心中伤痛,怕是再也无法抹平了。
柳熹微看着余氏鬓角的白发,想到这些年她在柳阙面前必是小心翼翼,忍辱负重,却还要费心护着她和清河,心里压抑难过,悲愤之情涌向心头,一时泪眼婆娑。
二人刚走出华庭,便听到屋内传出低低的哭声。
“祖母……她……”
泪水模糊了双眼,柳熹微趴在沈君牧的肩上,轻声啜泣了起来。
沈君牧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声音温柔。
“放心,祖母心思豁达,不会出事的。”
话虽如此说,可他心里却七上八下的。
余氏身份高贵,性子要强,经历了这样的事又怎么可能还跟之前一样?
即便心境再豁达,这个坎怕也很难过去。
可这世上的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谁都没法帮忙。
所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便是这个道理。
柳熹微抹去眼泪,忧心道:“我怕。”
“我在。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在你身边。”
沈君牧紧握着她的手,轻声安慰着。
二人回到衡芜院没多久,便看到落葵进了屋中。
“姑娘,我看到苏木出府往宸月楼去了。”
宸月楼?
她去那做什么?
落葵抿了下嘴唇,忧心忡忡道:“我今早上街见到小郡王身边的护卫,他也在宸月楼。”
柳熹微心里咯噔一下,皱眉道:“你确定没看错?”
沈君牧也颇为诧异。
玄天宗消息,云槿只差了余初九出云潇,可他现在应该在乌蒙山才对。
难道,他还暗中差了其他人?
落葵神情严肃,摇头道:“绝不会看错。小郡王来府上几次,那人一直跟在身边。他的右手虎口处,有一道伤疤,我记得很清楚。”
她这么一说,柳熹微倒是想起来,云槿身边确实有这么个人。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打发走了落葵,便见沈君牧已起身。
“走,去宸月楼看看。”
两人从窗口掠了出去,直奔宸月楼。
此时天色已暗了下来,本是宸月楼最热闹的时候。然而,两人到了地方,却发现楼内冷冷清清,连个侍女都看不到。
柳熹微心头疑惑陡生,忙朝沈君牧看去。——有点古怪,小心点。
沈君牧摸了摸下巴,摇头。——察觉不到陌生人的气息,京墨在楼上。
“魏公子,好久不见啊。”
就在这时,楼上的屋门拉开了。
京墨披着件红衫,慵懒地趴在栏杆上,眼里荡着笑意。
“京都发生那么大的事,魏公子竟还有闲心来看奴家,当真让奴家受宠若惊。”
闻言,柳熹微蹙眉。
“京墨姑娘这话何意?”
京墨笑了声,轻描淡写道:“看来魏公子真不知道。也难怪,六王爷与沈惠山动作太快,此时崔天明被抓的消息,还没几个人知道呢。”
什么?!
崔天明被柳璟瑜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