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雨停了后柳熹微便带着落葵出了门。
此时城中到处都在传临海来了位绝世高手,连朱雀门门主都折了,也不知是何方神圣。
柳熹微暗暗拢眉,果然如她所料,却不知柳青芜听到这消息适合反应。
想必,一定很惊慌吧。
落葵联想到柳熹微近日行踪诡秘,大致猜到了一些,心中很是震撼,却又分外担忧。
“我听闻赵门主修为不低,背后尚有高人。如今赵门主被废,他岂会善罢甘休?”
“许是那赵山河坏事做多了,遭了天谴。他背后的人再厉害,又岂能违逆天道?”
柳熹微随口应了句,往东街听云阁走去。
听云阁并非客栈,也非酒楼,而是一处别院。
此处原是柳沧海的府苑,沧海宫灭门后,被一神秘人买下,自此成了城中权贵游乐之所。入了园中,虽未至春日,却已是佳木葱郁,奇花熌灼。
八角亭中,一男子倚栏而望。
“你来了。”
慵懒的声音响起,柳熹微提着裙角往亭中奔去。
“兄长!”
此人正是蓬莱方家二公子,方溆。
方溆脸上荡起笑意,忙扶住她细细打量了一番,颇有几分失神。
“你跟姑母越来越像了……”
听到这话,柳熹微心头酸楚,低声道:“祖母也是这么说的。”
“原来这位便是思明常与我提起的表妹,当真是倾城之色。”
忽然,耳畔响起一道略有些熟悉的声音,柳熹微连忙回头,却不由得愣了下。
宋玉?
怎么会是他!
宋玉晃着折扇,眼底掠过一丝诧异,眯眼道:“敢问柳姑娘,家中可有兄弟姐妹?”
柳熹微心中发紧,莫不是被认出来了?
“你这厮,莫不是对我表妹有想法!”
方溆挡在了柳熹微面前,抬头敲了下宋玉的额头。
“你这人,见到好看的就走不动道,也不怕沈君牧找你麻烦。”
宋玉捂着发痛的额头,嘟囔道:“我是昨晚遇到了一个特别有意思的少年,看他跟表妹眉宇间有几分相似,以为表妹跟那人有渊源呢。”
柳熹微见他提到这个,浅声笑道:“世上相似之人千万,怕是公子认错了。”
方溆白了宋玉一眼,“那你还真是认错了。熹微家中只有一个弟弟,今年才四岁半,你大半夜上哪儿见去?”
宋玉撇嘴,“我就是惦记他承诺要送我全套的《杂地记》。”
“《杂地记》?”
闻言,方溆瞥了眼柳熹微,见她神色如常,心中疑惑陡生。
当年他奉祖父之命送萧檐入柳家,为了给柳熹微选礼物头疼了许久。后来还是兄长提到柳熹微爱看书,于是把他从各处搜罗来的奇闻杂记带给了她。
其中,就有已是绝本的全套《杂地记》……
莫非宋玉遇见那人,真是柳熹微?
思索下,他淡淡道:“若你得了次数,记得先借我看看。”
柳熹微听着二人谈话,心头猛跳。
昨夜说送书给宋玉,是为报答他解惑,且没有为难她。
可谁曾想,他竟跟方溆认识。
偏偏,那书还是方溆送给她的!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你们兄妹几年未见,想必有很多话说,我就不打扰了。”
宋玉起了身,挑眉道:“我得去见月华夫人。她说有笔大买卖要跟我谈,你也知道,我这人爱财嘛。这种好事,怎么能错过呢?”
说着,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柳熹微,“你是思明的表妹,也就是我妹妹,以后有事报我的名号,没人敢欺负你。”
“你这厮!”
方溆无奈摇头,随手将一物扔了出去。
宋玉手一扬,夹住飞来的茶碗,大声笑着离开了。
等他走远了,方溆的目光重新落在了柳熹微身上,神情严肃了几分。
“这么着急让我来临海,可是查到了什么线索?”
柳熹微心中称奇,但也没多问,遂将近来查到的事大概说了下,末了道:“我怀疑柳阙做这一切,是为了隐藏一个天大的秘密。”
听她说完,方溆脸色登时冷了下来,“难怪。难怪当年暗中调查许久,没有发现任何端倪。没想到,这凶手竟就藏在身边。熹微,这几年难为你了。”
说着,他轻轻拍着柳熹微的肩膀,声音温和了几分。
“清河如今送到了玄天宗,你一人在柳家要应付柳阙和柳青芜,可得万分小心。若是待不下去了,就跟我回蓬莱。至于柳家,我有的是办法让他们万劫不复!”
听到他这些关心之言,柳熹微心里酸楚,眼眶瞬间红了。
前世,她被柳青芜和柳阙言语挑拨,觉得方家一直看不上父亲。以至于方溆三次入柳家,每每想跟她示好亲近,她总也淡淡的应付着,保持着距离。
后来嫁给云槿,她就跟方家断了联系。萧檐去办事前告诉她,他跟方家一直有联络,是因方家担心她。她出嫁时,方溆更是一路从临海,暗中护送到云潇。
所以,当年她意识到不对,便给方溆去了信……
想到这些,柳熹微眼里水雾弥漫,手都在微微发抖。
这些年,她受奸人蒙蔽,错过了太多太多!
她极力压制着心中的难过,端起茶盏借机拭去眼角的湿润,这才说道:“明哥哥,我能保护自己。”
略作停顿,她抬头看向方溆,“我请兄长来,是因曾听母亲提过,沧海宫宫主柳沧海原先跟蓬莱有些牵连。所以想请兄长借助蓬莱的势力,调查沧海宫覆灭之事。”
“你是怀疑柳阙背负的秘密跟沧海宫有关?”
方溆脸色变了,“你可知道,这柳沧海是何人?”
“这事母亲没提过。”
方溆揉着眉心,“此事……祖父当年不愿将姑母下嫁柳家,跟此事也有些关系。”
柳熹微怔了下,疑惑道:“是因为柳阙?”
“对。”
方溆点头,脸上多是惋惜。
“祖父年轻时游历九洲,路遇柳沧海等人,他们志同道合,誓要平天下不平之事,看山河大地,海晏河清。九人一路从春暮往西至司雪洲,行仗义之事,成立了九洲最为神秘的组织——‘九天’。”
“九天?!”
柳熹微惊呼,错愕地看着方溆。
九洲传言,九天组织内九人身份不俗,只要他们愿意,足以掌控天下。组织自创立之初便只有九人,除非有人身亡,其余把人便会寻找一个适当的人继承那人位置,传授他秘法。
他们的身份无人知晓,哪怕是监管九洲的玄天宗也无从得知。九天神君各有代号,平时分散隐匿各地,有大事时才会现身。
前世云槿曾暗中命人寻过九天神君的下落,但无功而返。
没想到,外祖父与柳沧海竟……
“祖父是九天之首,历练完后便回蓬莱迎娶元家嫡女,接任掌门之位。柳沧海则去了临海,于云梦山南创建沧海宫,跟苏灵越来往密切。其余七人各有去处,在玄门中颇有建树。谁料,四十多年前那七人相继出事,祖父与柳沧海便暗中调查,却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方溆又叹了口气,“那之后,九天名存实亡。祖父和柳沧海一直未放弃查找真凶,但每次有了线索就会被人掐断,直到后来沧海宫出事,祖父原是打算去临海找苏灵越,却听到苏灵越将灵兮门北迁的消息。与此同时,蓬莱有人潜入,祖父为保方家众人性命,只能暂时放下此事。”
柳熹微听到这里,心头陡然生出异样的感觉。
总觉得这背后有一双手,在推动着所有的事情。
就连赵山河寻找神魔同体,誓要除之后快,也似受了他人的命令。
莫非,真的是有人在布局?
那柳阙在这里面,又担任了怎样的角色?
“难道,外祖父是怀疑沧海宫覆灭跟柳阙有关?”
方溆端着茶杯,望着湖面涌起的涟漪,缓缓摇头。
“不是。”
“哪又为何?”
方溆收回目光,定定地望着柳熹微。
“因为,祖父发现柳阙很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