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客栈出来,天都已经大亮了。
柳熹微想到沈君牧刚才的笑,不由得想到了四个字。——勾人心魄。
他一个男子笑得那么好看,合适吗?
可细细想想,她又觉得哪里不太对。
按薛英的说法,她修炼时引发异象。那么,沈君牧出现肯定是为了神魔同体。
他好歹是柳风眠亲传徒弟,九州之中能与他修为比肩的屈指可数,怎么可能没发现她气息有变?
可他却只字未提,还传授了她收敛气息的法子。
该不会,他觉察出什么了?
柳熹微脸色微变,扭头往客栈看去。
却见沈君牧趴在栏杆上,眉头紧锁望着沧海峰放心。
她心里疑惑陡生,但最终还是放弃折回去问清楚的念头。
回到柳府,柳熹微刚洗漱完,就听到院中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姐姐,出大事了。”
话音未落,柳青芜已经进了屋。
她一屁股在柳熹微床边坐下,急切切道:“姐姐即将和沈公子订婚,我本想去庙里给姐姐祈福的。可谁知道上了街,就听到好多人在议论,说是有人杀了拂月宫的二弟子薛英,拂月宫已经发出了落英令,此时正满城查找凶手呢。”
柳熹微暗暗吃惊,没想到拂月宫动作这么快!
玄门和魔道也有宗门入城,若真细查起来,她还能瞒多久?
可是,柳青芜为何要特意来跟她说这些?
柳熹微眉头蹙了起来,“二妹妹想出府,大可禀了祖母,大大方方地出去,何必借着我的名头?再者,出了凶案,自有官府的人调查,你着急做什么?”
柳青芜愣了下,委屈道:“姐姐这话从何说起?”
她垂下眼睑,捏着帕子抹了抹没有泪水的眼角,声音都变了。
“整个柳家,就属你我最亲近。祖母对你好,那是怕蓬莱仙岛问罪。她年事已高,也护不了你几年。我这个做妹妹的,自然是想你能嫁个好夫婿。姐姐这么误会我,可叫青芜如何自处。这衡芜院,我以后怕是不敢再来了。”
这种“为你好”,戳心窝子的话,她信手拈来。
看着那张艳丽中带着几分无辜的脸,柳熹微就想到前世死时云槿说的话。
她记得清楚,父母身亡时当时百草堂的徐大夫说,父亲是因过度劳累导致心力交瘁而亡,母亲是忧思过度。那时候柳青芜才九岁,若真是她所为,又是如何办到的?
徐大夫……
据她所知,父母故去后不到半年,徐大夫也病故了,如今的百草堂应该是他的儿子徐勉在打理。
柳熹微压着心底的恨意,微微笑道:“我说笑呢,二妹妹怎么就当真了?妹妹若真要去寺庙祈福,不如帮祖父和祖母奉个长明灯。毕竟,我们做小辈的,还是希望他们能长命百岁的。”
柳青芜眼底掠过丝异样,暗暗松了口气,“姐姐真是的,吓坏青芜了。”
说着,她挽住柳熹微的胳膊,“姐姐,我一个人不敢去。要不,你陪我去吧?”
柳熹微眉眼弯了弯,敢情她在这等着呢。
该不会,她有什么阴谋?
思索下,柳熹微笑了笑,“此事得问过祖母……”
“祖母最近几天身体不爽利,还要准备沈家上门的事,我们就别去烦她了。”
柳青芜语气略显得有些急切,“灵禅寺就在城东,我们早上出城,天黑前就能回来。你前几天落水,大病初愈,刚好求个平安符。姐姐,就跟我一起去吧。”
见她这般殷勤,柳熹微倒是想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遂答应了下来。
这天夜里,一个身着黑斗篷的人进了柳阙的书房。
“你不是说一切尽在掌握,为何她跟沈君牧相识?”
来人语气冰冷,露在外头的眸子里满是森寒。
柳阙脸色发沉,“此事,我也十分疑惑。可是,沈君牧已经给洛州去了信,想必不出几日沈苍梧就要到临海了。你我所谋之事,许会败露!”
“败露?你以为她能瞒多久?”
来人的手砸在了桌上,声音沉沉,“昨夜沧海峰之事,你真当是拂月宫被人寻仇?哼!肯定是你那好孙女昨晚上山修炼,引发了天地异象。现在拂月宫满城追查凶手,赵山河已入城,魔道无影门探子也进了无方客栈。你猜,他们要是知道是柳熹微,会如何对付柳家?”
“你这话什么意思?”
柳阙脸色变了变,忽而惊道:“你是说,她已经知道神魔同体的事?”
来人冷笑,“否则呢?”
柳阙顿时僵住了,“这么说,她拒婚也是因为这个?”
“三天内我若得不到满意的答复,自会有人踏平柳府。柳阙,你好自为之!”
话罢,来人拂袖而去。
柳阙看着他的背影,身子一软,跌坐在了椅子里。
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柳熹微穿了身较为素雅的衣衫,一出小院就引得众人侧目。
柳熹微皱了皱,却听苏木掩嘴笑道:“姑娘病了一场,怎得这气色比之前还好了?看着跟仙女似的。”
“你这丫头,越发没规矩了。”
柳熹微嗔了句,戴上幕笠往府外走去。
柳青芜早就等着了,见她出来微微一怔,忽而笑着迎了上来。
“姐姐,你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这肌肤嫩的都快掐出水来了,羡慕死我了。快说说,用了什么胭脂水粉,妹妹也去买些来。”
柳熹微笑了笑,“我的胭脂水粉都是祖母让人采办的,二妹妹若是喜欢,等从庙里回来我跟祖母说一声,下次给你也买一份。”
柳青芜:……
临海谁不知道,老夫人余氏疼爱柳熹微,要月亮还顺带送星星。至于柳青芜这二房庶女,吃穿用度自然比不上,就连她今日出门穿得这件水绿色织锦石榴裙,还是先前从柳熹微那讨来的。
柳熹微这话,可不就是往她心上扎刀子吗?
两人上了马车,一路往灵禅寺去。
车上,柳青芜又提起了沧海峰的事。
“临海好些年没发生过命案了,这次竟然死了十几个。我听说拂月宫的掌门跟碧海崖那边有些关系,而且和知府大人交情颇深,府衙的捕快全部出动,在挨家挨户地排查了。”
柳熹微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我听说子慎说,碧海崖在南疆,二妹妹身在闺阁,竟连着江湖门派间的恩怨都说的头头是道,倒显得我孤陋寡闻了。”
柳青芜咬着贝齿,挤出个笑容来。
“姐姐你就别打趣我了。我也是昨儿个上街听茶楼的伙计说的。”
“这样啊……”
柳熹微点了点头,“看来,往后我也得多出来走动走动。”
柳青芜听到这话,恨得牙痒痒。
论相貌,她逊色几分。
论出身,她更没得比。
若往后她常出来露面,哪还有她柳青芜什么事啊!
马车很快停在了山脚,柳青芜让车夫先回去,酉时再来接二人回去。
柳熹微未置可否,提着裙角拾阶而上。
“姐姐,歇会吧。”
到了半山腰时,柳青芜扶着旁边的树,一张脸涨得通红,额上满是密密的汗珠。
柳熹微也确实有点累了,见旁边有凉亭,遂点了点头。
苏木和绿荷忙入了亭子,桌上摆上了热茶和点心。
柳熹微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峦,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柳青芜闲聊着。
此处远离山道,十分僻静。如果柳青芜要做什么,这的确是个好地方。
“柳姑娘。”
就在这时,小道上传来一个声音。
两人同时回头,柳熹微略微一怔。
“程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