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扯过大片月色，连同路灯一起照亮地面上轻盈的身影。于溪一路小跑到小区大门处，停下脚步理了理头发，故作镇定地走出去。
车前的人靠着车门，手机屏幕发散的冷白光线映亮他的脸庞，清冷与温柔并存，有种异常的美感。
于溪平复下心情，走上前去，轻轻咳了一声。
许致抬眼，站直身体时顺带收起手机。
于溪：“找我有什么事吗？”
许致扫一眼她被风吹拂的发丝，又对视上她的眼睛，轻声问：“那个时候想说什么？”
“啊？”于溪有些怔愣。
许致提醒着她：“我走之前。”
于溪很快明白他的所指，脸上的怔然未散，还带了点恍惚。
他就为了这件事特意跑来一趟吗。
等待回答的时间有些过长，但许致仍耐心地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也不是帮忙……”
心下某处的跃动在此刻更加明显，或许一旦对某个人有所期待，就会紧张到无法正常交流。
于溪没有屏住呼吸，可是一张口，莫名有种在憋气的感觉：“就是，我想说……”
足足停顿三秒，于溪的指尖紧戳掌心，然后一鼓作气：“我觉得你人很好，和你相处起来也很舒服，但我不想一直误会，所以——”
“所以”后面的话，突然卡在了喉咙处。
活了24年，于溪第一次对人说这样的话。她的开始就不顺利，更别提现在卡到一半，接下来的话似乎还在替她在害羞。
于溪有一瞬间觉得，这个丢脸的经历会成为她这辈子的耻辱。
与她静止的状态相反，许致忽然抬手，宽厚的掌心停留在她眼睛的前方。
于溪的视线逐渐模糊，不敢正常喘气，有光从他的指缝透过，直击她的眼底。
许致修长的手指一晃，将她眼旁的发丝别到她的耳后，声音夹杂着淡笑：“你的头发也乱了。”
于溪大脑一片蒙。
不是震惊，而是真的没有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四周沉寂下来，许致笑着给出一句评论：“你刚才的话，像是拒绝别人才会说的。”
于溪的思绪在各处飘散，目光停留在他唇角的弧度上。
气氛变得奇怪。
“我还有事，得先走了。”许致将手插进西裤口袋里，轻声道，“回去后早点休息。”
于溪讷讷点头。
许致站在原地的身形未动，大概停留了几秒，才准备绕到另一边打开车门。
“许致！”
他停住，转身，与她四目相对。
于溪眼神飘移，盯着地面的某处说：“那个，晚安。”
-
早上，于溪睁眼后还在回想昨晚的事。
当时的于溪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哪里都很奇怪，还是何松容听完她的这段经历后，一语点醒了她。
何松容露出比磕cp还要过分的姨母笑：“我天，他也太会了吧！”
于溪：“会什么？”
“？”何松容看她的眼神充满恨铁不成钢的心情。
于溪：“感觉他也没说什么，我还是搞不清他是怎么想的。”
何松容：“你……算了。”
何松容深深叹了口气，掰过于溪的肩膀面对她说：“你想想你那时帮他整理头发的事，他现在的回应不正好对上了吗！”
“喔——”于溪拖长尾音，“所以他的意思是，我对他的感觉，他也有吗？”
何松容：“你终于想通了。”
于溪倒是豁然开朗了，何松容开始发愁：“你们要真的谈了恋爱，他可能会被你气死的吧。”
回到现在，于溪的脸对着天花板，愉悦的表情怎么也收不住。
于溪翻了个身，看着旁边空空的床位。
平时的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现在竟然有着主动去找何松容吃饭的心思。
于溪不再继续赖床，起床后利索地收拾一番，拿起手机出了门。
何松容住的小区离星遇的公司大楼很近，步行顶多七八分钟就到。平时这段距离在于溪心里，和高中时跑800米没什么区别，但今天，她意外地想散散步，呼吸一下户外的自然空气。
走到星遇门口，于溪笑容满面，格外开朗。
迎面走来的人认出了于溪，打量着她说：“鱼这是去干嘛了，这么开心。”
“有吗。”于溪表情一收。
于溪和那个人打了声招呼，保持沉静地站在电梯前，上楼，走进何松容的办公间，一路面无表情。
直到看见何松容的那一刻，于溪绷不住情绪。
何松容坐在办公椅上，冷眼看着于溪扑进沙发，将脸埋进靠枕里扭动身子的模样：“行了行了，大白天发什么春，小心把妆蹭花。”
“我没化妆。”于溪起身，整理了一下头发。
“真的假的，我看你气色这么好，难道不是——”何松容止住怀疑的声音，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然后低头，“懂了，爱情的滋润。”
于溪：“啊？”
“别啊了，跟你说个正事。”何松容收起手旁的工作，拿着水杯走到于溪面前。
“星遇要搞一个综艺，前三期打算请游戏区的主播，大概是三个粉丝多的搭配三个新星主播。”
“我拒绝。”于溪回答得干脆，吐槽说，“星遇又是搞采访又是拍综艺的，这是打算进军娱乐圈？”
早就预料到她反应的何松容，一脸胜券在握：“你先别急着回答，郑孙杰和范扬也去，而且这综艺就是放松交流，节目组还提供很多美食。”
于溪的注意力从美食倒着挪动，感到意外：“他们两个也去？”
何松容点头：“没错。”
何松容想起郑孙杰答应参加前开出的条件，心里就一阵叹气。好在范扬和于溪还算好糊弄的。
哦不。
是“邀请”。
“他们两个真去假去，别到时候就我一个人。”于溪表示怀疑。
何松容坦然悠闲：“不信你去问他们。”
实际上除了郑孙杰外，何松容对他们两个的说辞是一致的，都是拿对方也去作为诱饵。但她总觉得，于溪和范扬对“诱饵”的反应不太一样。
“既然他们两个都要去，我也没什么反对的。”于溪对此不再质疑，转声说，“不过一定要提醒他们节目组，伙食可得好好准备，不然播出去丢的是星遇的人。”
何松容微笑回应：“放心，全是高级食材。”
何松容回到办公桌前继续工作，于溪拿起手机，甚至没有反应一下，就点开和许致的聊天框。
消息停在昨晚，他发来“晚安”两个字。
于溪彻底收不住笑意。
于溪从前没有体会过这种心情，只是看到过别人抱着手机和男朋友聊天，然后开始傻笑。
现在轮到自己，她一点也不觉得这种行为很傻。好像除了游戏和朋友，她拥有了另一件可以产生美好心情的事。
于溪点开输入框，轻敲几个字，琢磨几秒，又删掉。突然有了进展，她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发呆的片刻之间，屏幕忽然变化了一下，最下方多出一条白框。
于溪垂眸，心底某处被轻轻牵动。
许致：【中午有空吗】
铺垫的话一出，于溪能明白他想说什么，但很不巧，来之前，她已经和何松容约好了午饭，甚至还预订了位子。
于溪抬头看了眼何松容，已经能想象出放她鸽子后，自己被指控重色轻友的画面。于溪只好回复：【今天中午我有事，要不明天？】。
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于溪的大脑自动忽略了晚上的那顿饭。
许致没过多久回：【好】。
于溪左右分析一番，想着这个字应该没有掺杂什么别的情绪。
而另一边，突然被推开的办公室门，让许致放下手里的笔，抬手去按下锁屏。手机被他倒扣在桌面，他的那份淡然似乎第一次被打破。
能这样直接闯入他办公室的，也就只有一个人。
许致眼未抬，从容地拿起笔，出声问：“你怎么来了？”
“你这话问的，好像很不欢迎我一样。”谢静撇撇嘴，走到许致旁边，看着他桌子上的稿件，“干什么呢？”
“在看策划案。”许致淡声回应，眼睛扫向谢静撑着桌子的手，食指和中指刚好轻搭在他的手机上。
许致垂了垂眼：“问你件事。”
“啊？你问。”谢静站直身体，“什么时候跟我还这么客气了。”
手机不合时宜地在此时响了一下，两人的视线均看向扣过去的手机。
许致眸底的暗色深了几分，放下笔拿起手机，起身说：“没事了，我们去吃饭吧。”
“？？？”
谢静前一秒还在想他怎么不看消息，后一秒被他这句“没事了”折磨身心。
“你别吊我胃口啊，我一向好奇心重！”
“没什么事。”
两人走到门口，谢静的手机铃声响起。他看了眼来电显示，眉头紧皱，接通后有些不耐烦：“你又干嘛？”
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
“大小姐，你能不能靠点谱？”谢静沉默几秒，又说，“给我发个地址吧。”
挂断电话后，谢静解释道：“田雅在酒吧出了点事，我得过去一趟，你说她是不是有病，谁没事大白天去酒吧。”
许致保持着沉默。
他从来没想过。
他也会因为一件事，有难以开口的这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