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老家寄来这么多吃的啊?”景书看见道。
莫有霖回神,“是啊……”
她眼睛有些酸,对景书笑了笑,“是徐鹏程寄来给邻居们的,毕竟我们也在这住了这么久。”
“哦……”景书觉得莫有霖有些不对劲,但不知从何说起。
“麻烦你分给大家吧。”莫有霖最后看了一眼那箱东西。
“你自己分不好吗?”
莫有霖道,“还是麻烦你吧,我这堵着路呢,我赶紧走了,大家也早点通行。”
景书想想也是,点头答应下来。
莫有霖也点点头,上车。
车,在胡同里缓慢行驶,离19号院渐行渐远。
莫有霖回望,看见她曾经不喜欢的景家那个咋呼的女孩儿,和贺家那个清高的律师,并肩站在一块儿,望着她离开。
若说这两人之间没有那么点意思,她是不信的,只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仅仅只是看上去,就完全不是一路的人,会有好结果吗?
她是不信的……
女孩儿似乎知道她在回头看,还朝着她挥了挥手。
好吧,再见了,吉祥胡同。
明明对这个脏乱挤的地方厌恶至极,一心一意只想搬离,此刻终于离开,心里却完全高兴不起来。
她记得那么清楚,那年暑假,大学毕业的她和他,穿着新买的某个学生群体里最流行的休闲品牌衣服,拎着简单的行李,初生牛犊一般闯进这座陌生的城市。
复杂的立交桥、飞速的生活节奏、首都特有的繁华和庄严、竞争激烈的发展环境、高额的房屋租金,和他们窘迫的钱包都成反比,这一切,让他们既紧张又激动。
可是没有害怕。
他们最后选择了住在吉祥胡同的大杂院,离公司不远,房租不贵,小小一间,却也让他们欢喜。
那时候她踌躇满志:最多两年,两年他们就要飞黄腾达,从这里搬出去!
然而,过了一个又一个两年……
手机忽的响了。
是他。
接通,两人却是彼此沉默。
尴尬几秒后,他在那边问,“我看那个……快递,你签收了。”
“嗯,是啊。”
“我还怕赶不上你搬家。”
“刚好。我今天搬。”
“呵……”他轻缓地笑了下,“新房子都收拾好了?”
“嗯。”
“那就好。”
又是沉默。
“那个腊肉是蒸好的,有原味、麻辣、豉香几种,我都贴了标签,鱼油炸过,比腊肉多两个口味,青花椒和酸辣,香肠……”
她听着他的声音在耳边絮絮叨叨,没有告诉他,她连东西带箱子都送给景书了……
她从来是个果断的人。
如果注定留不住,那就让一切断得更彻底一些,不留任何念想。
所以,他还在絮絮叨叨说什么呢?就像一部裹脚布似的情感剧,水了一集又一集,不过是浪费时间,就该直接跳到最终章。
“听说你找到新工作了?”她打断他的唠叨,她是出来了,不代表她老家同学老死不往来。
他怔了一会儿,勉强解释,“是……在政府部门做职工岗位,老人家的意思……天天在家待着,上个班总比混日子强,而且,老人家说,我这里先稳下来,你以后你回来……”
老人的确是这个意思,先做着这份工作,以后考正式编,等她回来,不管做什么,开个店也好,给人做事也好,他这是个铁饭碗,两个人,至少有一个人是铁饭碗,才有保障。这是老人家朴素的生活观,只是,老人家不知道,她不会再回去了的……
徐鹏程也知道自己这话说得不妥,但说都说了,心里倒是稳下来了,他问她,认真地,“有霖,你说,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呢?”
她笑,眼角有些酸,活着是为了什么呢?
每个人都不同吧,像他,是为了和爱的人相守,是为了平安到老,一生无波,而她,是为了乘风破浪。
“有霖……”任何一个决定,都不是轻易下的,都有疼痛和挣扎,“在哪里不是生活?不是活着?”
莫有霖仰头,望着天空,冬日萧冷的天幕,不见一只飞鸟,“徐鹏程,好好照顾你妈妈吧。”鸟儿离开了广阔的蓝天,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许久,徐鹏程才道,“对不起,有霖,以后……”
以后,老人家不再需要我,我再来陪你,可是,这样的以后是什么时候呢?一个没有既定终点的承诺不适合他们这个年龄的男女,何况,以后,她飞得那么远那么远了,他连她的尾羽都看不到了吧……
“以后……”莫有霖笑着接着他的话,“好好保重。”
电话终于此,她拿着手机,怔怔地发呆。
司机问她,“姑娘,你没事吧?”
事?
什么事?
她摸了摸脸,满手凉凉的液体。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好不容易离开这里了,却高兴不起来。
她告别的,不仅仅是吉祥胡同,也不是她这几年的时光,而是过去种种,所有,她的童年、少年、和青年。
在父亲离开她以后,世上最后一个最亲的人也离她而去了。
她真的彻彻底底一个人。
从此,无拘无束,海阔天空。
也没有了退路,没有了后盾。
没有人再说:怕了就回家,累了还有我。
可那是她自己选择的。
那就飞吧!即便她以后再也不会遇上比他更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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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不立旗,坚决不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