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话就说话，别阴阳怪气的，我把孩子养大，不是给你当出气筒的。”
江母忍了江凝多久，江奶奶就忍了她多久。哪有这样当妈的，动不动就讥讽女儿，吃错什么药了？
江母被撂筷子声吓了一跳，“妈，您是不是想多了，我哪有阴阳怪气？我只是在教她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而已。”
“她都快三十了你才想起来教，早干什么去了？”
江母一噎，委屈又不服气，“妈，我知道您把小凝带大不容易，您的恩情我一直都记着，但当初不也是没有办法才把孩子丢给您的，我和老江忙的脚不沾地，哪有时间照顾孩子啊。”
说起这个江奶奶更气，“所以当初不让你们那么早生，你们听了吗？没有，把我的话当耳边风。”
把江凝带大她并不觉得有多辛苦，这孩子从小就懂事，从来不惹祸，只是，长这么大，身为父母，他们连一次家长会都没参加过，江奶奶想想就替江凝委屈。
时光一去不复返，童年就那么几年，失去了就找不回来了。
江母浑然不觉自己哪里做得不对，“那孩子有了也不能打掉，早生晚生都是生，何况当初我们要不辛苦打拼，她哪能过上现在的好生活？先苦后甜不也挺好的嘛。”
江
奶奶不冷不热的说，“那只是你觉得。”
江母闻言立马询问当事人的意见，“小凝，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猝不及防被点名，江凝先是一愣，随后轻晃了下头，她知道他们在外打拼很不容易。
见女儿否认，江母眉心瞬间舒展开来，她就知道她的女儿是跟她一条心的。
洋洋得意的江母没有注意到，在摇头之后江凝眼里划过的落寞。
她是不会怨他们，因为她没资格，把她生下来，给了她一条命，已经是莫大的恩德了，可要说心里一点芥蒂都没有，那是骗人的。
记得六岁那一年，父母要回A市上班，那时候江氏集团还没有创立，他们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职工，她崩溃大哭，拉着他们不让走，爸爸是怎么做的呢，直接像甩包袱一样甩开了她，而妈妈不仅没扶她，还走过来打了她两巴掌，骂她不懂事。
车子开走的时候，小小的江凝追在后面一直跑，一追就追了好几百米，直到后来摔倒追不上了，才不得不放弃，趴在地上大哭。
从那以后，她再也不敢‘胡闹’了。
只是无数次都想问问他们，那天，是真的没从后视镜里看到她摔倒吗？
但因为害怕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那个，所以至今都未能问出口。
回忆起这些辛酸的过往，江凝没出息的红了眼眶，这一幕恰好叫江奶奶看到了。
孙女心里的苦，没有人比她更明白，因此这会儿对江母也没什么好态度，敲敲桌子提醒说，“时间不早了，赶紧洗漱休息吧。”
“妈，孩子都没怪我，您就别用这种态度对我了……”江母特别委屈。
江奶奶怕江凝控制不住下一秒落下眼泪，“我没怪你，你想多了。”
她越解释，江母越不信，“您还说没怪我，您的表情都不对劲。”
要老人家这会儿给她笑一个，还真做不到，江奶奶光吃东西没说话，样子特别像在生闷气。
江凝眼见妈妈的表情沉了下来，随后便听她自嘲地说，“我知道，不管我再怎么孝顺您，终究不及您亲生的。”
她声音不大，但正因为声音不大，反倒更像是受了委屈，把奶奶手都气哆嗦了。
天地良心，她对她和对江凝她姑姑，从来都是一碗水端平的，就算有偏心的时候，她偏心的对象是谁，她心里没数吗？
“……您不就是怪我没给江家生个儿子嘛，可是您当我好受啊？我成宿成宿的睡不着觉，看老江这么起早贪黑的熬着，我心里比谁都难过，可我不是没有过，别人不清楚，您心里还不清楚吗
？”
江母话还没说完，眼泪就成串的落了下来，把江凝看的一愣一愣的，从前怎么没发现妈妈还有这项技能呢？
虽然听不太懂妈妈的话，但江凝明显察觉到了奶奶脸色不好，不动声色在桌子下拽了她一把，示意她闭嘴，有爸爸一个人住院就够了。
但破天荒的，提起这茬，老人家突然就不说话了。
等江母睡着了，江凝和奶奶像是心有灵犀一样，先后睁开了眼睛，轻手轻脚去了阳台说话。
江奶奶，“小凝啊，奶奶知道刚才让你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但都过去了，你可千万别胡思乱想，你是从她肚子里生出来的，她不会不疼爱你的。”
江凝，“您放心吧，我没放在心里，我知道，她也很不容易。”
所以这些年，除了婚姻大事，她从来没有忤逆过他们，活的就像一个傀儡。
江凝的懂事，叫奶奶很欣慰，或许是气氛使然，把平时不愿提及的往事都说了出来。
“你妈是个命苦的女人，你五岁的时候，她怀过一个孩子，但是，孩子没保住，流产了……”
那是一个已经成型的男胎，江母那叫一个难过，跟现在一样，整天哭，小月子没坐好，留下不少毛病，从那以后，就再也没能怀上孩子。
这事一
度成了她的心病，总觉得自己没生出儿子低人一头。
骤然间知道自己有过一个弟弟，江凝意外的不行，难怪奶奶刚才突然就不说话了。
不过意外过后，江凝却默默的在心里松了口气。
幸亏那个孩子没生下来，否则，能分给她的母爱，只会少之又少。
或许是长时间不在一块，父母其实对她这个女儿并没有那么看重。
每次回来探望的时候，都是丢给她一个礼物，好像她半夜不睡觉苦哈哈的等他们，就是为了一个玩具似的。
似乎是看出了她心里在想什么，江奶奶握住了她的手，说道，“小凝啊，你别怪你妈，但凡做生意的家庭，都盼着有个男孩传宗接代，不过你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她心里还是有你的，你出嫁的那天，她嘴上没说什么，后来回到家，伤心的都快晕过去了。”
是，妈妈是爱她的，只是没那么爱，有被取代的风险。上天估计也是可怜她，所以让她成了家里的独生女。
“别人我不管，我只想问您一句，如果有了弟弟，您是更喜欢弟弟还是更喜欢我？”
江凝忽然幼稚了一把。
江奶奶失笑，毫不犹豫道，“当然是你。”
江凝满意的笑了，抱着奶奶的胳膊，她就知道奶奶是最爱她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