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搭话的宾客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表情。
过了半晌方才说道,“刚才我听姑娘诧异说酒楼之中怎会有人弹奏乐曲?普通的酒楼之中当然没有乐师,可京城的人都知道,这锦绣楼不一样,这里可是四皇子的产业。”
四皇子?
苏锦绣想到此人的风评,隐约明白了。
四皇子本人乃是个好色之徒,却又偏爱附庸风雅,还喜欢一些靡靡之音。他所经营的酒楼之中,客人在吃饭的时候听曲儿,听上去并不让人意外。
只是赵宁修曾经跟她说过,这位四皇子身上可是有脏病的。
苏锦绣秀眉紧蹙,莫说是礼法森严的古代,就是以开放包容而著称的现代社会,对这等私生活混乱之人也是瞧不上的。
她压低了声音,同一旁的宋佳雯说,“咱们还是走吧。”
那天赵宁修跟她说的话,宋佳雯可是一句也不知道,“走?走去哪儿?咱们这不是刚点了菜,还没有吃呢?”她一脸疑惑,
刚刚锦绣姐姐还一脸兴奋,没说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去办啊?
大庭广众之下,又是这等皇室秘辛,苏锦绣也不好跟她解释,只能含含糊糊的说,“突然想起来有件事情没做,得先回家一趟。”
宋佳雯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听她这么说就点了点头,“那咱走吧,正事要紧,改日再来吃也是一样的。”
一旁的小二刚把点菜单子交给厨房,正准备给两个人上茶水,就瞧着这两人站起身来要走,以为他们是故意来捣乱的,急忙将人俩拦住,“想吃霸王餐?也不打听打听这是什么地方,想走可以,你们菜都点了,钱得给我付了。”
两人今天去收拾铺子,衣服上难免沾染了灰尘,苏锦绣的裙摆甚至还被摆放的盆栽给勾破了,因为破损处在下摆,不影响观感,她才没着急回去换。
可落在小二眼里,这灰扑扑的两个女客人肯定是没什么钱的,方才看她们点菜的架势,小二还暗道自己看走了眼,没成想她们居然想逃单,可不就坐实了他原先的猜测吗?
自己点的菜,肯定是要付钱的。苏锦绣又不差那三瓜两枣的银子,正打算同这小二解释一番。
不想小二揪住了宋佳雯的袖子不放,压根不停她们的解释,还喊来店里的其他伙计,将二人给围了起来。
宋佳雯一个姑娘家,哪里受过这样的欺负,当即就跟他争执起来,吵吵嚷嚷间,只听刺啦一声,宋佳雯的衣袖被扯破了,露出白皙如玉的胳膊以及一侧的肩膀。
众人一时间目光都集中了过来,宋佳雯先是惊愕,很快脸都红透了,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肩膀,可这又怎么捂得住,反而显得欲盖弥彰。
大安朝民风开放,宋佳雯本人也不是个固守礼法之人,可大庭广众之下被扯破了衣服,仍然会让人感到难堪。
就在宋佳雯低着头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苏锦绣脱下了自己的外衫,罩在了她的身上。
“锦绣姐姐,这……”宋佳雯又是感激,又看着苏锦绣坦露在外边的手臂有些迟疑。
“穿着吧,我这衣衫,旁人见了顶多说穿的时节不对,不至于乱说什么闲话。”如今这天气一天比一天热,苏锦绣怕热,想穿得轻便些,已经将夏日的半臂上襦翻了出来,一般里面还要穿一件薄薄的上襦,护着胳膊,只是尚未到夏日,早晚还是冷,苏锦绣想着终归是要穿外衫的,就省了这个步骤。
她不如整日待在屋里读书的宋佳雯那么白,但许是因为气色不错的缘故,露出的肌肤上仿佛蒙上了一层莹白的光。
方才落在宋佳雯身上的目光,这会儿又都转移到了苏锦绣身上。
比起少女的惊慌失措,她显然淡定多了,压根不管周围人的目光和言语,先是从钱袋中摸出一锭银子,啪地一声放在了桌子上,冷着脸看向那伙计,“够不够?”
小二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儿,愣了一下,才急忙抓起银子,“够……够的。”
没想到这女人身上还真有钱,瞧这出手大方的,还有那衣服……寻常麻布棉布可不会这么轻易被撕扯坏,只有那娇贵的布料不耐用……难不成真是他想错了?
但很快,小二心中又无所顾忌起来,错了又怎样,反正对方就两个女人,无权无势的,他们锦绣楼可是有四皇子这座靠山,根本不用惧怕。
“够的话,就算清楚,把多余的钱给我找了,一文钱都不能少。”苏锦绣这会儿也不着急走了,一屁股在凳子上坐了下来。
最初与她搭话的那位宾客见状,心中暗道,这姑娘也不知是个什么背景,居然连四皇子都不怕,瞧这样子,是要跟锦绣楼刚上了。
要知道,一般来这里吃饭的客人,付钱时都不会在意那几文钱,甚至有时候连散碎银子都不要,直接打赏给小二,是以锦绣楼的钱匣子里,还真没有零散的铜钱。
这姑娘出手大方,衣着朴素却也不失质感,根本不是个差钱儿的,说这话就是故意为难伙计。
苏锦绣可不知道这些,她这么做,纯粹是不想让这个可恶的店小二占自己的便宜。
打开门做生意,既然对方付了钱,那锦绣楼就不能不找。
于是……那小二联合着其他伙计,好不容易才凑出二十五枚铜钱,连同着八钱银子一并递到了苏锦绣面前。
“拿来!”苏锦绣没着急数钱,而是说了这么一句。
店小二有些发蒙,“什么?”
“被你扯坏的衣袖。”苏锦绣说。
那小二也不敢大庭广众之下将姑娘家的衣袖占为己有,急急忙忙又递过来,脸上却闪过一丝不屑,这人将破了的衣袖要回去,该不会是想缝缝补补吧?
他自认为每日在这锦绣楼迎来送往的,见识过不知道多少达官显贵,就连自己主子的主子,那天潢贵胄的四皇子都是见过的,进了门的客人一瞧便知是有钱的,还是当权的,是大家闺秀,还是当家主母,可到了这会儿,他还是没能判断出来这两个年纪轻轻的女人究竟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