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镇不大,因着临近京城,有个小码头,来往的商船在此停靠,周围的老百姓也习惯了和船上的人打交道,否则这船工还真没那么容易能弄来吃食。
听到他的话,苏锦绣下意识地皱起眉头,“镇子上是出了什么事儿吗?”其实她心底猜测,不会是京城出了事儿吧,可这瞧着不远处的官兵,便没有直接问。=
船工不知她心中所想,老实道,“农户只说是官府的人在搜寻一个逃犯,说是这罪犯穷凶极恶,怕他伤了人,所以才让商户们暂且歇业,家家户户闭门不出的。”
逃犯?
真有这么巧的事儿吗?苏锦绣心里犯嘀咕,可都已经走到了这里,总不能掉转船头回去,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到了京城一看便知。
于是,她只微微对着船工点了点头,便转身回了船舱安抚小馨儿去了。
倒是赵宁修,许是听到了二人的对话,反而从自己的船舱中走了出来,他看着不远处码头上带着刀的官兵,眉头微微皱起。
普通老百姓大多都是怕官的,葛大力不想惹什么麻烦,既然补给已经到位,他和苏锦绣说了声,确认了船上的人都在,便招呼着手底下的人准备开船了。
从太平镇出发,到京城至多两天两夜,不知是不是因为那些人口中的“逃犯”,这一路上往来的船只居然十分稀少,加上老天爷十分给面儿地刮起了北风,虽不顺水却有好风相送,第二天日暮时分,船就已经停靠在了京城的码头。
云州城扩建后的码头虽然对船只进行分门别类的停放,可说到底也是同一个码头。京城就不一样了,葛大力来之前就打听过,这偌大的帝王都有四个码头,分别在不同的地方,也多亏他花了大价钱从别人那里买来了一副地图,这才准确无误的将船靠在了货运码头上。
京城最繁华的地方要属城北,宫城和那些大臣的府邸大都坐落于此,占了个坐北朝南的好方位,而货运码头在城西,住的都是普通百姓,其中不乏穷苦人家。码头附近虽然也有气势森严的官兵巡逻,但市井百姓的生活似乎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苏锦绣等人刚一下船,就有不少找活干的苦力询问要不要帮忙扛包。
初来乍到,天又黑了,当务之急是得先找到一个落脚之处,卸货倒不急在一时半刻。
当然,婉言谢绝对方这事儿用不上苏锦绣出马,跟在郑墨岩身边的李叔和小厮砚台已经打点妥当了。
“我在京城有个小院,天色已经不早了,京城有宵禁,若是此时去寻客栈,怕是来不及,如果苏娘子和赵公子不嫌弃,就暂且在我那里落脚吧。”李叔打发走了来讨活儿的人,恭敬地问道。
苏锦绣愣了一愣,这一路上李叔言语少,除了必要时候都不怎么开口,他们一群人打牌逗乐子他也从来不会参与其中,苏锦绣以为这人性子冷淡,没想到居然会主动邀请他们去家里头住。
而且……他居然在京城有房子。
别看这是古代,房价远没有现代那么离谱,可京城大居不易这话,到了任何时代都适用,毕竟天子脚下,物价不知比平川县或是云州城贵出几何,房价更是如此。
苏锦绣问赵宁修,“你觉着呢?”
赵宁修点头,“李叔说得对,京城客栈的客房紧俏得很,就算能找到,也不一定能住得下这么多人。”连他们自己带伺候的人,拢共也有八九个,这还是葛大力和几个船工都住在船上的结果。
赵宁修来过京城,知道的情况肯定比他们多,既然如此,苏锦绣也就欣然接受了李叔的提议,同他道了谢。
等人到了前头领路,她才小声地和身旁的郑墨岩说,“看来李叔跟着你爹做生意,你爹没亏待他啊。”否则李叔就算是郑家商号的掌柜,也未见得就能在京城买得起房子。
“你误会了,那院子是李叔家的祖产。”郑墨岩笑,“他家原先……哎,总之后来举家搬到了越州去,这宅子就闲置了,我也是少年时来京城,李叔将屋子借给我住过一段时间。”
苏锦绣这才恍然大悟,难怪郑夫人一定要让李叔跟着郑墨岩,她以为只是看中对方处理事情的能力,没成想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一旁,赵宁修没听清他们说什么,只见两人说说笑笑,心里愈发地不舒服,暗暗决定,明天他就找大哥去。
京城和云州最大的区别,便是这长街之上时不时便能看到巡逻的官兵,周围的小摊小贩倒也不怵,正常的招呼着客人,苏锦绣看到有卖炸果子的,落了几步,要了一份。
她是买给小馨儿的,先前在船上答应的糕点没给她吃成,买点儿京城特有的小吃,也算是补偿了。
付钱之后,她取了一片递给馨儿,剩余的交由赵宁修帮忙拿着,说道,“今儿先吃一片,晚上不宜吃太多,省得积食,咱们在李叔家休整一晚,等明天我再带你去找好吃的。”
自打进入京城地界,小馨儿的眼睛就没闲下来过,她去过云州城,还整整两次,自认为也是个见过世面的人,可到了京城,还是不免对各种各样的东西好奇,就连见着城墙,都要问上一句,这里的城墙为什么要比云州城的还要高?
“因为这里是京城。”苏锦绣说。
小馨儿犹不明白,“为什么京城的墙就一定要比云州高呢?”
因为……
苏锦绣当然知道答案,京畿重地,防卫自然要比其他地方来得严格,他们下船时,那群在不远处巡逻的官兵看似对码头上的状况漠不关心,但苏锦绣敢肯定,若是出了什么乱子,他们肯定会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处理。
可是,她不知道要怎么回答馨儿。
如果眼前的小丫头的父母还在,她应该在京城的国公府中享受着优渥的生活,优雅的教育,是决计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的。
苏锦绣叹了口气,揉了揉她的头发,“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有些事情是不讲道理的。”
比如这巍峨高耸的城墙,又比如人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