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祠堂门口,赵秀秀当场叫卖自己的旧物。
可惜在乡下,衣裳只有蔽体和保暖两个作用,若是新的或许还能卖上价,但如果是旧衣服的话,任由做工剪裁如何精良,料子又是如何上乘金贵,都不值几个钱。
在赵秀秀整理出的那一堆东西中,最值钱的反而是农具。约莫是因为金属获取不易,这年头不止金银铜值钱,就连铁器也十分值钱。
最终,她那一堆东西只卖了三两银子。
赵秀秀从头上拔下一支簪子,这是她全身上下最值钱的物件了。
“这簪子还是二叔和二婶听说了我定亲的消息,托人捎回来的,当时一并送回来的还有几匹上好的料子,可惜马桂芳说有宝长得快,先前的衣裳穿不上,二叔送回来的料子软和,用来给小孩子做衣裳最合适不过,就给扣下了。”
“我爹……赵万山约莫是不想被二叔比下去,也找银匠给我打了支簪子,后来被苏宝生拿去典当才晓得,二叔给我这支是金包银的,而他找银匠做的里头裹得是铜。”
其实,父母的偏心,赵秀秀不是没有感受,但先前她总觉着,做人不能太贪心,毕竟相比起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家里的米粮都得供给给干活的男人,而女人每天只能喝清汤寡水的情形,自己已经很幸运了。
如今她总算明白过来,一个人越是懂事,越是为他人着想,越容易被人践踏自己的信任与真心。
“这
支簪子……我本不想卖的,这是二叔二婶送给我的……”赵秀秀喃喃着,毕竟从亲爹亲娘那里没有感受过的亲情,二叔二婶曾经给过她,这也是为什么她从一开始就主动和苏锦绣来往的缘故。
再怎么不舍,眼下也顾不上了。
她举着簪子,金属的光泽在太阳下一览无遗。“这是支金簪,曾经在首饰店和当铺都验过的,有人要出价吗?”
这可是金簪,泉水村很多人活了一辈子都没见过金子,哪里敢出价。
有人问赵秀秀,“你想卖多少钱?”
赵秀秀算了算,即便是再加上这个月寄存在书局卖包的钱,距离五十两仍然还差二三十两银子,别说她喊不出这个价,即便是喊了出来,整个泉水村除了马桂芳和苏锦绣家,又有谁能拿得出这么多钱呢。
她不禁有些泄气,可仍是打起精神说道:“这只簪子是纯金的,少说也值十两银子。”
众人一听这话,原本还兴致勃勃的神色顿时消散无踪,只是眼睛一眨也不眨地仍旧盯着赵秀秀手里的东西,毕竟是金簪子,可不是谁都见过这样的好东西的。
一旁的林虎踌躇片刻,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人从身后拽了一把。
拽他的不是别人,正是他娘兰婶子。
“娘,你咋来了?”林虎问。
兰婶子却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说,“你跟我出来,我有话问你。”
“我……”
林虎迟疑着,他不想在这个时候离开。可兰
婶子并没有给他选择的机会,直接转身走了。
他无法,只得跟上去。
大家伙儿的注意力都在赵秀秀身上,除了苏锦绣两口子,没有人发觉兰婶子的到来和林虎的离开。
母子俩到了僻静处,兰婶子才缓缓开口,问,“若是我刚才不拦着,你是不是打算把秀秀那丫头的金簪子给买下来?”
“我……”
林虎的确是动了这个心思。
他们家所有的积蓄加起来也差不多有二三十两银子,都是他靠着赶车拉货、还有他娘替人做些针线一文一文钱攒起来的,这些钱是他娘留着给他娶媳妇用的。
因此,面对兰婶子的诘问,他不敢言语。
兰婶子其实是听到祠堂的鼓声过来的,只是一直在人群中站着罢了。
知子莫若母,如果说先前她还不知道儿子的想法,那么今天看到站在赵秀秀身边的林虎,眼神从来没有从对方身上离开过,她这个当娘亲的也就明白了。
“秀秀的遭遇固然值得同情,可你有没有想过,那是娘省吃俭用留着给你娶媳妇的钱,过了年你这就叫二十一了,村里像你这么大年纪的,哪个不是娃娃满地跑,你把这钱花出去,别人只当你是个手里头散漫的,谁家的闺女愿意嫁过来?”
“我……我没想过这些。”林虎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面,“我想帮帮秀秀。”
“不是不让你帮,咱们做些力所能及的,这金簪子,不是咱们这样的人家买得
起的。你买回来,是给你以后的媳妇戴,还是给谁?”
林虎本就不善言辞,立刻就被问住了。
兰婶子见他一言不发,干脆把心中的想法问了出来,“这里也没外人,你跟娘说实话,你对秀秀……是不是有那个意思?”
“……”
林虎听了这话,脸色瞬时间就涨红了,嘴里咕哝着半晌没说话。
兰婶子气不过他这副不爽利的模样,拍了拍他的肩膀,“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呵呵囔囔的哼唧什么。”
林虎不是不想回答,是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思考半晌,最终还是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兰婶子皱眉,“秀秀以前嫁过人,你不嫌弃?”
“她所托非人,也不是她自己愿意的,我……我心疼她。”林虎把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可是她还不能生孩子。”兰婶子又抛出了一个新的问题。
无论是和离之身,还是不能生育,在古代,对一个妇人来说都是致命的缺点,林虎虽然年纪大些,可还未曾婚配,怎么看两个人都不合适。
“这个……我想过了,没关系的,我姐有孩子,到时候您想抱孙子,就多去我姐那儿看看外孙,也一样的。”
“你倒是想的长远。”兰婶子瞪了他一眼,没说行,也没说不行,思虑了半晌又问,“你这心思……秀秀知道吗?”
林虎摇了摇头。
“没出息的,对人家有意思也不说,怪不得你到这个年纪,还得你娘我忧心你的
终身大事。”兰婶子恨铁不成钢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