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曼绫手机上是夏岚发来的信息,看完之后她向军官问道:
“有地震波形图吗?”
很快,一名士兵捧着一圈纸小跑了过来。展开长图,沈曼绫立刻看出了图上的端倪。正常情况下的地震波形图应该是连续不断地剧烈起伏折线,而眼前的这幅图却更像一个人的心电图。剧烈起伏一段以后,又回到很小的振幅,然后又剧烈震荡,如是循环。
“这图有点怪啊!”曹锐说道。
“刚刚夏岚给我发了信息,告诉我她看到的地震波形图不太正常。现在结合撞击坑的情况来看,我想可以试着解释这个波形图了。”沈曼绫回答道。
她收起了被雨点打得沙沙作响的波形图继续说道:
“根据冰块在大气层内飞行的遥测数据,冰块在撞击之前,分裂成了多个小段。我一开始认为这是冰块在高温下的自然解体。现在看起来并不是,它们是有计划地自发分裂的。从波形图来看,它应该是自发分裂成了9个质量相当的小段。
然后以均匀的间隔,脉冲式地撞击了地面上同一个位置。这样就能解释地面出现的晶体,还有为什么我们看到的这个撞击坑是小而深,不是宽而浅。”
“有可能是自然巧合吗?”军官问道。
“理论上是可能的,但这就相当于一百门榴弹炮要把所有的炮弹都打到一个弹坑里。”沈曼绫回答道。
“那它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啊?在这茫茫荒漠中砸出一个这么深的坑!”军官不解地问道。
沈曼绫和周成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雨人的存在依然只是极少数人知道的秘密。曹锐接过了话茬:
“这个坑中间的深井有多深?还有井里这个响声是怎么回事?”
军官指着依然在隆隆作响的黝黑井口回答道:
“曹处长,我们比您先到了一个小时。你们到达之前,我们派了一架无人机下去,井口往下十几米的深度就是岩层了。在岩层上有几条裂隙,几股水流从裂隙中流出来,应该是一条地下河。是水流坠下深井,发出的声音。
当我们继续让无人机往下飞行的时候,信号干扰就很严重了。我们判断应该是水雾和放射性沾染的共同作用,我们立刻调来了专门用于深井探测的有线无人机。现在快要准备好了,马上就可以开始探测。”
天上的雨下得更大了。原本因为下雨,颜色深浅斑驳的沙地,现在已经尽数由干燥的浅黄色变成了深褐色。军官说道:
“我们到帐篷里去吧,这个雨带着低剂量的放射性沾染。虽然我们穿着防护服,但暴露时间过长还是会受到电离辐射。而且有线无人机的主控台也在帐篷里,我们在那里可以看到实时画面。”
这时,一架多旋翼无人机在”嗡嗡”的电机声中,拖着一条细长的线缆缓缓地钻进了漏斗中间漆黑的洞口。一行人也跟着军官来到了离漏斗边缘不远处的一座帐篷里,屏幕上显示出了无人机摄像头的实时画面。
很快,他们就在屏幕上看到了刚才军官口中的那条地下河裂口。几股白花花的水流从裂隙里喷涌而出,然后坠向深不见底的地下。无人机的高度进一步降低,即使有强光射灯,能见度也在因为水雾而逐渐下降。
岩壁并不光滑,就像是苦瓜表面一样凹凸不平。随着高度的下降,井壁也在逐步变小。
无人机摄像头传回的画面更加模糊了。军官说道:
“已经下降到280米了,超声波显示距离坑底还有50米。我们很快就可以看到下边到底是什么样子了。”
军官指了指屏幕上的一个数字。
“但是,坑底的温度很高,已经达到了70度,不仅有水雾,还有蒸发的水汽。对画面清晰度影响很大。”
曹锐瞥了一眼帐篷外的瓢泼大雨问道:“无人机扛得住吗?”
“没问题,这是深井探测专用无人机。有防水、防潮和耐高温设计的。”军官回答道。
无人机摇晃着终于来到了三百三十多米深的撞击坑底部。在四面和向下的摄像头画面中,可以看出坑底的空间竟然比上方的竖井还要略大一些,整个岩体呈现出向下扩散的反漏斗趋势。
坑底和四周的岩壁都湿漉漉的,在灯光的照射下反射着镜面一般的光泽。
“老周你看,这坑底和侧壁好光滑,完全不像刚才坑坑洼洼的侧壁!”
“是啊,这像是经过了长久水蚀的样子。而且你看...”
周成指着下视摄像头的画面。
“坑底没有泥沙淤积,也没有积水。这天上下着这么大的雨,上边还有一条断流的地下河。如果没有出水口,这下边应该是一个泥塘才对。”
“仔细搜索坑底,找一下有没有出水口!”军官的命令刚刚下达,操作手还没来得及应答,桌上的屏幕就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几乎同时,整个大地也伴随着火车从头顶疾驰而过的巨响晃动了起来。曹锐转眼一看,漏斗边上两个为无人机辅助输送线缆的士兵,已经丢下了手上的设备,正惊恐万状地向他们的方向跑来。更可怕的是,在他们的身后,原本竖着的线缆支架像被吞没了一般沉了下去。
“老周!嫂子!快跑!”曹锐喊道。
周成一把拉起妻子的手钻出帐篷顶着暴雨就开始往漏斗坑的反方向奔跑。他往回瞥了一眼,只见离坑边较近的帐篷正在缓缓地倾斜,然后向漏斗坑的方向滑去。所有人都在拼命地往远离坑边的方向奔跑。
周成拉着妻子拼命地跑着,但脚下的沙地因为暴雨的浸泡已经变得泥泞不堪,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在糖浆池子里挣扎一般。他不敢再往后看,隆隆的地响和人们的呼喊声充斥着他的耳朵。
他呼吸越发困难,抬脚也更加吃力。忽然他觉得自己脚下的大地也开始倾斜,而自己费劲儿地奔跑就像是在跑步机上一样,并没有让他往前运动。他看着前方几个身位拼命奔跑的曹锐,大喊了一声:
“老曹!”
曹锐回头看了他一眼,在他的面罩上。周成不仅看到了曹锐神色仓皇的表情,更看到了他面罩上反射出正在倾倒的雅丹巨石!
周成用尽全身的力气把沈曼绫拉到身前,然后双手奋力地推了一把她的后背。妻子几个踉跄冲到了身前的曹锐身边,眼看就要摔倒。曹锐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
“别看我!赶紧跑!”周成声嘶力竭地喊道。曹锐明白老友的意思,埋头拉着沈曼绫拼命地在泥浆中奔跑着。而沈曼绫几次想要回头,都没因为曹锐使劲儿的拉扯没有能够转头。
刚才的剧烈运动让周成已经气喘吁吁,动作变得迟钝。他已经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到脚下的大地已经有很明显地倾斜,他开始手脚并用地在粘稠的沙地中艰难前行,拼命对抗着正在滑向后方的地面。
渐渐地他耳朵里只能听到妻子断断续续的呼喊声和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就在他完全无法再次把脚从泥地里拔出的时候,来自地下的轰鸣声消失了,脚下的大地停止了流动。他瘫倒在了地面上大口地喘着气,但每一次吸入的空气中仿佛都没有氧气。
这时一只铁钳般的手抓住了他的臂膀,拖拽着他往前走。当大地又重新变得水平时,那只手放开了他。随后,那个人影也瘫倒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他这才看清,原来是老友曹锐。
回头看去,眼前的景象让他毛骨悚然。原本陡直的“漏斗”现在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锥形浅坑,而自己就在这个巨坑的边缘。在坑壁上散落几个已经严重扭曲变形的蓝色帐篷残骸,几架旋翼已经变形的直升机,甚至还有他们自己的飞机都簇拥着半埋在泥沙里。
更加可怖的景象是,原本屹立在“漏斗”边上的一排排雅丹巨石,已经滑落到了坑里。其中,几块巨石更是碰撞到了一起,滑到了陨坑的正中间。
乌云在呼啸的北风中散去了,火辣辣的阳光又照射到了地面上,泥沙在阳光的炙烤下很快就在轻微的“劈啪”声中散逸出了屡屡青烟。曹锐翻身爬起,他的身上满是泥沙:
“我们还得继续向后撤,水分蒸发之后,沙子可能还会往下滑。”
妻子沈曼绫和曹锐共同扶起了周成,就在这时。锥坑的中间又发出了一声岩石碰撞的声响,靠近坑中间的泥沙又向下滑动了一小段距离,但很快就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