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同样分作了两乘,一路同行至王府之后便各自错开,一辆回了王府另一辆则继续行驶至府宅。
一路上萧宁都感受到来自萧稷若有似无的审视,末了,马车到时,在萧宁下马车之际,但听对方冷言暗讽说道,“几日不见,你二人感情竟突飞猛进?”
萧宁下马车的动作一滞,刚想掀帘,又重新坐了回去。
于此同时,肖八却是快速下了马车,一溜烟马车内只剩下两位主角,他可不要参与这场无硝烟的战争,充当残渣炮灰。
肖八一下车便同站在一侧的三人比了个“嘘”的手势,“里头好酸,你们可别打扰。”
“酸?”秦宿摸不着头脑,“方才也没有蘸醋碟什么的,哪来的酸?”
“要不是说你是万年注孤生的命呢。”解臻摇了摇头,就连他这同为男子都有些看不下去了,“站着吧,站着等便好了。”
王府这头情况便大不相似了。
二人甫一进府,刚走过抱厦,便被东方昌池叫住了。
正厅内高座上,那抹威严的身影冷长着脸,胡玉斐随侍在那处,刚添置了些茶水,见到来人,便想告退,“妾身便先告退了,霖儿,我们先走吧。”
“不必,”东方昌池拦住了她的动作,指向下方的某一处座椅,“坐那。”
向来这父子二人之间谈话,胡玉斐都是不在的,且有些事她也不方便听,今日却不知为何,他竟然让自己留下。
胡玉斐单手托着腹部,只能再次乖乖的坐了回去,不过还是有些不自在。
“如今你也算是王府半个女主人了,怎的还如此畏首畏尾,这般下去,又如何执掌王府中馈?”东方昌池不痛不痒的说她,火气似有隐忍。
“父王,母亲如今怀胎月份已大,是不是……该缓缓?”东方永霖还是忍不住维护自己母亲。
如今妾室那般许多,王府上下,过往客商、交际往来等等,皆需要抽出极大的精力应对。
让一个即将临盆的女子前受累这些,未免操劳辛苦。
“混账,目光短浅,亏你还是本王的儿子。”那人骂骂咧咧的,转而把火气又引至了东方永玉身上,“还有你,旁人不说,你竟同他们一起瞒着本王?是觉得现在只手能遮天了是吗?”
“父王这是何意?”东方永玉依旧笑吟吟的。
他的性格并不似东方昌池一般暴躁,反而缓缓沉沉,徐徐渐进,仿若在拿捏他人一般。
这种感觉,让东方昌池不喜,却又无法摆脱,毕竟这人是亲生的儿子,他不大不小的哼了声,“别以为本王看不出来,你对那萧宁的心思。”
闻言,跟在身后的裴士璟暗暗皱了眉头。
“父王都可以随便,我不过是学以致用,有模学样罢了。”东方永玉端站下方,与他相隔约莫三四步之遥。
他身上凝着一股淡漠疏远,与东方昌池说话也只是淡淡的,并未有多父子情深。
东方永霖被他这话惊得朝他望去一眼,这道清影真的是幼时那个挨骂会哭鼻子的世子爷吗?
东方昌池盛怒,重锤了一下桌上,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呯”声,“大胆!有你这么同本王说话的?若是嫌世子之位配不上你,尽可卸了这头衔,腾空位置让出来。”
“哦?”底下那人不怒反笑,可笑意却不达眼底,他意味深长的掠过站立在胡玉斐边上,那个仿佛还未断奶的娃娃,哂道,“若是父王有更好的人选,尽管拿去,还有,莫说我不提醒父王,在人前还是收敛些秉性,稷王权倾朝野,你得罪他不会有好下场。”
“……”
上头又摔下来一个精瓷杯盏,里头的茶水溅了一地,“你们都给我滚。”
他说的是你们。
胡玉斐早就不想待着了,不过方才这一遭倒也不无收获,至少,这父子俩又不合了。
这是多久的事情了……
约莫是先王妃薨逝之后吧,胡玉斐已经记不清了,但只要东方永玉如此一日,她儿子的世子之位便指日可待。
东方永玉早在他说完之后便转身就走,但相对于裴士璟就没那么顺利了。
“裴少将,你暂且留一下。”身后那人在他即将迈出门廊时叫住了他。
裴士璟身为少将,自幼便一直跟随在世子身边辅佐,于公,他是得力干将,于私,他又是知心好友,可以说是最为了解东方永玉的人。
他不紧不慢的转回过身,黑靴踩着碎裂的残片淡定的向前走,朝上座着的那人揖礼,“不知王爷有何吩咐?”
那人态度放缓了一些,对着外人东方昌池的确是稍有收敛的,“少将方才也看见了,世子桀骜不羁,你身为他的左膀右臂理应劝谏阻拦,莫要酿成什么大祸才好。”
裴士璟点头应是。
“对了,”东方昌池的真正意图方才显露,“世子近来是在忙什么?”
“回王爷,世子……在绘制地图。”他特意没有说明其中的真实目的。
“地图?”那人声线迟疑,“作用呢?”
“……”裴士璟低垂着眼眸,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老王爷从来不曾过问这么细节的,如今一再追问,难道是……他知道了什么?
果不其然,还不待裴士璟多想,上面那人又重重一拍桌子,“绘制地图,用来讨好萧宁?他怎么不直接把属地的城池双手奉上给人家?”
“王爷息怒,”裴士璟急忙解释,“事实并非如此,世子绘制地图只是为了进诡月林,并无其他用处。”
那人眼中闪过得逞的暗芒,多少年了,话还是被他轻而易举套出来。
东方昌池顺水推舟,反问他,“那又是预备做什么?”
“回禀王爷,世子绘制地图是为了让长公主进诡月林找寻药草花种,”裴士璟纠结了一二,还是决定与他坦露一些信息,“或许是与长公主中毒一事有关。”
那人站起身,在四周踱步了一阵,过了好一会儿,似关怀又问道,“裴少将与世子是自幼长大的情分,想来你一定不愿意看见世子为情所困,霸业未成吧?”
“末将自然希望世子成就大业,至于情一事……末将认为,也许是世子一时兴起,玩笑之举。”毕竟,裴士璟从未见过东方永玉对哪一位女子真的上心过。
但同时,也从未见过他那般上心过。
因此,在一定程度上,裴士璟认为自己身为下属有必要,也有责任将此事帮世子铲除干净,最好是碍着他前路的,统统除去,一个不留。
“本王见你有这般的决心便也放心了,”东方昌池的向后睨视对方,确定并未从他面上瞧见丝毫异常,这才招招手示意他过来,“关于世子,本王有件事需要你去办,且附耳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