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慢的行驶在街道上。
厚厚的积雪让车轮并不是那般好前进,平日里一盏茶的时间今日愣是走了约莫半炷香,到达繁肆楼时已经是巳时。
今日楼中十分热闹,楼下的巨幕舞台上似乎是在唱什么大戏,好像是准备迎接不日之后的亚岁,也就是冬至。
肖八想拖慎执一同前去看大戏,慎执不肯,他又软磨硬泡,直至萧宁应允了慎执才无奈陪同前往。
司鼎文一早便在门前等候,看见来人,他命小厮下楼亲自领了她独自上了二楼,不是天字号房,而是地字一号房。
看他这般似乎是一大早便在此等候的样子,出于礼貌,萧宁还是问了一句,“司大人可久等了?”
司鼎文今日换了件日常的淡色锦袍,与往日朝服威严不同的是,日里的锦袍倒是让他看上去更加斯文儒雅了些。
要不是知道司鼎文是个什么路子,萧宁还真会被这人的表象所迷惑。
他恭谨的抬手揖礼,唇边漾着温柔的笑意,“不久,微臣也刚来。”
“分明已经来了半个时辰等候......”身后的小厮低声的嘀咕了一句。
萧宁也同样朝他笑笑,浑然当做没有听见。
二人进了厢房内,不一会儿便有小厮前来询问是否需要点些什么菜肴甜点,亦或者添置何种茶水,有西湖的龙井、普洱、更有番邦外来的片茶,个顶个的一绝。
司鼎文倒是阔气,让他将繁肆楼中最为名贵的茶沏
一壶上来,再额外准备些楼中有名的茶点。
小厮应声忙去,自然好不乐呵,地字号不比天字号,许多人出手小气并不阔绰,但凡碰上这种客人,那简直就是花了大运气了。
繁肆楼的效率极高,客人所要的东西,不一会儿,便会准备齐全。
司鼎文亲自为萧宁倒了一杯茶水,袅袅茶香氤氲开来,不一会儿整间房都充斥着淡淡的香气。
“今日宴请长公主,本是关于调查长公主中毒一事,”司鼎文淡淡的敛下眸光,“在下十分抱歉......”
萧宁轻啜了一口,整个口腔都弥漫着茶叶的沁香,一股暖意从喉间直达胃里,一扫来时的阴冷,“此事,本宫并无怪罪你之意,司大人不必太过自责放在心上。”
男子玉冠冷面,就连笑意都不达眼底,却一直噙着一抹温和无害的笑容。
萧宁说这话时并未有太多的情绪在内,墨瞳如古井一般无波无澜,反而像是在议论旁人之事。
被人暗害了三年半之久,竟然能做到如此处变不惊,仿若无事发生,只是顺便报了个官……
一时间,司鼎文倒是想重新审视这位久居深宫的长公主。
他将一道软糯的金丝桂花糍耙稍推了上前,其中意思不言而喻,“在下的确心中愧疚,为此在下已经决定为长公主寻访名医医治,力争不日便能将殿下的毒除去。”
萧宁狐疑的盯着对方,这人像是自寻死路作死一般的决定
是怎么回事?!
她可不信司鼎文不知毒是萧正炀下的,但如果他知道的前提下还要帮她解毒,却又是为何……?
撇开这些七零八碎的复杂背景,萧宁就连自己都不知道,解药该上哪儿寻找……
她各尝了一些茶点,良久,萧宁才婉拒了他,说道,“司大人的好意本宫心领了,只是找解药这事应该是本宫亲自去,而非司大人,况且司大人与本宫非亲非故,自然无功不受禄。”
萧宁绝无可能再给他任何接触的机会,两个人最好就这样好聚好散了吧。
司鼎文皱眉,脸上凝着一丝哀伤,他沉吟了片刻,方才说道,“多一个人帮助不是更好吗?”
萧宁抿了抿唇,用锦帕将唇上的残渣擦拭干净,举手投足尽显皇室礼仪。
她句句话都透着生冷与拒绝,完全就没想给司鼎文任何机会,“换作旁人本宫自然乐意至极,除了司大人。”
她脸上慵懒华美,说起话也丝毫不留半分情面,“据本宫所知,司大人好像有妻室?”
司鼎文几不可闻的一怔,他目光冷清了下来,似乎是在隐忍什么,“是。”
“那便也是了,”萧宁提醒他,“你既觉得愧对于我没查出来真相,皇上已经对此惩罚过你了,贬了你的大理寺卿一位发还原职,这便不存在对我惭愧一说,且更加无需自责。”
司鼎文唇瓣微掀,愣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今日来此,倒是他自作多情了……
看他似乎是有所听进,萧宁赶紧趁热打铁,她正坐起了一些,像是讲道理一般,“况且司大人已有家室,更应当在闲暇时间多陪陪令夫人,毕竟古代女子出嫁之后丈夫便是她的天,若是连自己的丈夫也不愿意面对,那她的人生该多灰暗?”
“古代?”这是什么词汇,听着异常新鲜。
萧宁赶紧迂回重新组织语言,“呃嗯……就是这个时代的意思,本宫的意思是现在的女子大抵不都是如此吗?”
司鼎文又沉默了下去,似乎是在斟酌萧宁所说的话。
萧宁可不愿意在他这儿耗着,孤男寡女的也甚是奇怪,更何况对方还是有家室的人。
她蓦地站起身,朝他微微颔首,“今日多谢司大人款待,这些便由司大人吃完吧,若是吃不完,还可以打包回去给夫人吃,这位是生活一大乐趣呢。”
“打……包……?”司鼎文又愣住了。
“咳,”话说的太顺嘴了,完全改不过来,萧宁只好又得解释道,“就是包好带走,不堂食的意思。”
他恍然,有所顿悟,“原来如此。”
“本宫先走了,告辞。”萧宁转身,刚掀开门帘,司鼎文身边跟随着的小厮便险些栽倒进来。
看样子,方才没少在门帘外头偷听。
萧宁从他身边路过,分明看起来只是个弱不禁风的女子,可当对方意味不明的瞥向他一眼,小厮竟活吓得脸上一阵煞白。
待到萧宁走远了一些,他才闯
进房内,只见他家公子正在上座那儿怅然失笑,一会儿摇头又一会儿叹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