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无忧一行出发往东海,己是韩谨西到刑州后的二十天后。孟家田庄的菜已长得郁郁葱葱,连麦苗都长出了一指长。
出发前一个晚上,田老夫人对已收拾好行装,准备到孟家别院的田子津道:
“这一路上,你无论如何都得护着她,若有什么危险,哪怕死,你都得先护住她!”
“她”是谁,田老夫人没说,可不必说,田子津也晓得。他有些愤愤的道:
“娘,到底我是亲生的,还是她是亲生的?”
田老夫人语气极严肃:
“咱们田家,绝不许出忘恩负义之徒,道义应比命都重。”
田子津有些垂头丧气似的走了,田夫人却看着田子津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回神。
田三娘眼睛通红,玉薇见状,安慰性的抚了抚小姑子的头,又握着婆母的手,道:
“母亲也不必忧心得太过,这一路,必能平安无事。”
田老夫人抬头看着天,虽己是冬天,刑州的上空依然是蓝天白云,整群南飞的候鸟在空中飞过,她语气有些沉重:
“虽说,我也知道她身边的能人异士不知凡几,据说单是最弱的护卫,也是能徒手斗虎狼的,可是,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这千里奔波的,出门在外,难免要风餐露宿,得受多少罪啊!”
玉薇安慰道:
“她也是行惯了路的,你看她在京中到这刑州,从刑州去往清河,不都是要翻山涉水,千里迢迢的么?可见,她也是能吃得苦的。”
田老夫人听玉薇这么一说,心里好受了些,叹口气道:
“二郎虽不说,我也知道她走这一趟,必是与咱们家有关系。咱们田孟两家,本非亲非故,虽同朝为官,却素无来往,若咱们家有能让她所图之物,我们能报,那再大的恩都不怕受,可你看咱们家……”
玉薇这下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田三娘突然道:
“嫂嫂,你在京中,可曾听过孟妹妹的一些传言?”
玉薇想了想,忽然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怎么没听过,大都说这孟大小姐长得丑且人又愚笨,孟家爱面子,丢不起这个人,所以只好把她远远的送到外祖家去。”
田三娘忽然想到另一个传言,不由得也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有一回,工部王待郎家的大小姐办花会时,我还听她们议论,说郑国公府的二公子,长着吊梢眉,三角眼,血盆大口,一口獠牙,身高不及四尺半。可你看事实上,这韩二公子除了表情冷淡一些,整个就是个翩翩佳公子。”
田老夫人听了,都忍不住笑起来:
“京中的贵女,为了挣个佳名,或是才名或是貌名,整日不是办诗会便是花宴,这孟姑娘倒好,被传得又丑又傻也不在意,可见,这人也有不爱名的。”
田三娘大笑,一副看热闹不怕台高的架势:
“等哪天,无忧妹妹和韩二公子在京里露上一脸,不知道传话的那些人什么个表情。”
田家三人说说笑笑,倒是把心里的郁郁和离愁冲散了一些。
孟无忧不想惊扰了庄里的人,所以定在寅中出发,从庄子出发的人并不太多,除了田子津,韩谨西的一个随待,只有宜秋,昔春和昔秋同行,余春带着孟无忧的护卫及韩谨西带来的人,都在西山那里,大家约好到安平县会合。
韩谨西到了别院大门口时,看到背着个蓝布包袱的林珙桐正抱着余秋驾着的马车辕不放,孟无忧从车帘后伸出头来,正耐心的说着什么,林珙桐偏着头不去看孟无忧,似不为所动,一脸倔强。
孟无忧说了半日,见林珙桐还是不愿放手,于是从车里走了出来,下了车,拉着林珙桐,无奈的道:
“我不是去游山玩水,你现在的医术,还比不上余春,你现在,正是读书学习的时候,出去这几个月,你跟着祈老先生,不知道能学到多少东西呢。再说,李庄头管田庄是一把好手,可是论种草药,他哪里比得上你?你不去祈先生那的时候,就去帮我看着玉山上的草药,等我办完事回来,很多药就可以收成了,我正急等着用呢,你看,你寻回来的沿阶草,可没有会种。”
林珙桐虽还是一脸不愿,但也还是放了手,张妈妈见状,赶紧上去牵着他的手,拉离马车远一些,才道:
“听话,等你把本事学好了,咱们再出去。”
韩谨西看着一脸孩子气又一身阳光的林珙桐,总有种说不出的怪异,他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把十多年后,那个眼神如冰,全身散发着阴寒之气的“见死不救”重合起来。
田子津依然骑着孟无忧的踏雪,孟无忧自认自己是个懒人,又懒又俗,不但贪图安逸,还贪吃,所以,三辆马车,除了孟无忧坐的那一辆,另外两辆,装的,全是吃的,各种各样吃的,林林总总装得两辆连满满的,孟无忧还觉得不够,到了庆余村边的茶棚时,还让昔秋进去打包点心,足足半个时辰,抱着一堆点心的昔秋才从茶棚出来,后边还跟着两个同样怀里抱满了点心的茶棚伙计,把坐在马上的田子津看得张口结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