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一个男声唤醒了程怡女士，
她慢慢睁开眼睛，眼前是强烈而刺眼的灯光，让她眼睛受到刺激，一下子流下了生理泪水，
程怡女士有些恍惚地看了看四周，
她躺在一个椭圆形的白色舱里，身上，脸上，头上都贴满了探测片，
有穿着白色大褂的科技人员为她把那些探测片一一摘去，
他们把她扶起来，让她先靠着舱门坐下，
“程怡女士？您还好吗？”
这一声程怡女士把她叫了回来，她想起来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程怡女士垂着眸，声音干哑，
“……嗯，我还好。”
听到她说自己无事的消息，那名科学家明显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又有些愤怒地对她开始了指责，
“程怡女士，我都告诉过您了，就算您回到过去也无法改变任何事情的。
因为如果程离不死，您就不会冒着被逮捕的危险，让我们为您制作时空穿梭机，
您也就不会回到过去，
可是回到过去的事情已经是事实了，也就是说程离一定要死亡。
更何况，您已经回到过去了400次，
但凡这400次有一次成功，您也不会这样睁开眼睛回来。
而且，一次次回到过去到底有多么伤害自己的身体，你知道吗？！
我们难道没有告诉过你吗？
你为什么就是不听？！”
那么科学家一直喋喋不休地对着程怡责骂，但是当他看向程怡女士，却发现她一直低着头，一言不发，
他心里蓦然一疼，下意识地停了口，
这位程怡女士，忍受了400次失去女儿的痛苦，她只是不愿意放弃最后的希望而已。
程怡女士站起来，她那冷艳而美丽的脸上露出一个有些脆弱的微笑，
“……谢谢您，就到此为止吧。”
科学家还没有反应过来，什么，什么到此为止？
程怡往外走，她的声音有些轻快，但是那是经历了无数次绝望的释怀，
“我的女儿说，她很高兴能成为我的女儿。
所以，就这样吧，
我要听她的话，然后快乐地生活下去。”
程怡女士迈着步伐离开了这个房间，一整个屋子里的科学家面面相觑，
为首的那人叹了一口气，
“……她能想通就好，我们把这些东西销毁了吧，
以后这种私人的单子还是少接为好。”
其他人也表示再也不会接这种私人单子了，
一般人回去三四次就再也不愿意回到过去了，因为太痛苦了，
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不希望的事情一遍遍发生，而自己什么也做不到。
但是这些科学家怎么也没想到，这位程怡女士居然回去了400次。
他们看着她一次次满怀希望地躺进机器，然后一次次失落地坐起来。
这些科学家也是人啊，他们看着一个母亲绝望的挣扎，心里也会为她感到悲哀。
可是程怡女士，每一次的悲伤后，依然会对他们露出一个抱歉的微笑，然后说，
“请再来一次吧，麻烦你们了。”
……
程怡女士很爱自己的女儿，虽然程离的父亲生下程离后就去花天酒地了，
但是程怡女士一个人也给了程离所有的爱。
她会为程离梳头，教程离怎么操纵机甲，会对程离的考试成绩而激动，
因为程离不是很喜欢商业，所以程怡女士没有想过逼着程离继承自己的事业。
后来，程离也不负希望地，以极其优越的成绩考上了帝国学校，
她的精神力也很高，高得超过了所有人，包括一个叫做希尔诺曼的上将。
程怡女士为她感到骄傲。
可是后来，优秀的程离去参加了讨伐异族的战争，
她为了最后的胜利，死在了黎明前的黑夜，但她知道天快亮了。
程离走了，走得很突然，让所有人猝不及防。
程怡女士的心一下子空了。
她找到了一群被帝国通缉的科学家，这些东躲西藏的科学们拥有制作穿梭时间机的能力，
她那无尽的家产几乎都投在了这上面，
她一次次回到过去，哪怕那些科学家告诉她，她是绝对无法改变过去的，
但是程怡女士觉得，她可以做那个唯一。
回到过去后，她试过很多办法，
强硬地逼迫程离学习商业，或者让程离远离那些机甲，
冷漠地对待程离，让程离成为一个废柴也是她的尝试之一。
程怡女士可以接受程离是一个庸庸碌碌的普通人，只要她能活下来。
但是没有用，无论程怡怎么做，程离都会死在那场战斗里，
无论她……
做了什么。
程怡一次次地看着程离死掉，她的女儿总会以各种奇怪的原因来到征讨异族的战场上，然后死掉。
程怡女士不敢累，她害怕自己要是放弃了，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人能拉程离一把了。
哪怕程离不叫她妈妈，哪怕程离叫她“程怡女士”，哪怕她不再欢笑着迎接自己，
程怡女士一遍遍地告诉自己，没关系，哪怕程离恨她也没关系，
只要程离能活下来就好。
没有，程离一次也没有活下来。
程怡女士看着自己手臂上的数字，这是经历了时空穿梭的人身上特有的标记，一辈子也无法消去。
这个数字从1变成10，再变成100，现在，这个数字变成了400。
她有些麻木了，
死亡也好，挣扎也罢，
绝望也好，哭泣也罢，
都不能挽回一个死去的人。
可是，程怡女士看着全息投影里，程离开心的笑容，看着她说，
“妈妈，我爱你。”
她就觉得，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程怡女士想起来，那天送程离去参加战斗，
她在万人中对程离挥手，
本来想要说的话，
她想要大声地告诉程离，
“小离，
我爱你。”
这句话，淹没在了万人中，
程离好像没有听到，
现在想来，程怡女士忽然觉得，这是她四百次的穿越里，唯一的遗憾。
程怡女士眼里湿润，
小离啊，
妈妈真的，真的很爱你。
……
401次的爱，是我能给你的，唯一的东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