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回想着与秦渊的那一战,恐怕三十万人以下,自己很难有胜算啊。
虽说比指挥秦渊略输他一筹,但是秦渊个人的超凡武力和对战机的捕捉能力不容小觑。
如果秦渊一马当先,没有足够的兵力的情况下,李靖可没有信心拦住他。
如此看来,突厥人败得不冤啊。
咦?
今天长安的修文坊怎么有这么多人?
李靖放眼望去,人流如潮涌,熙熙攘攘,却出奇的静,连他自己的脚步声都清晰可闻。
李靖一头雾水,奇了,这是什么情况?
更奇怪的是,这些平日里意气风发的士子们全都低着脑袋,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天大的事情似的。
难道是因为书卷涨价的事情?
若是如此,他们不敢义愤填膺,去找天子请命吗?
怎么会是这么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
正在李靖疑惑不解间,悲壮的语声传入了他的耳中。
“诸位!我们要振作起来啊!区区三道题目都做不出来,岂不是让这番邦女子小觑?”
“来年我等有何颜面再到这长安城里,参加科考!”
听着朱日禾慷慨激昂,忿忿不平的语声。
满广至摇头苦笑道:“朱兄啊!这算学之道端的是博大精深啊,我当真是有心无力……”
说完大手一挥,又将面前摆弄了许久的算筹扫乱了。
欧文堡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也给众人打气道:“诸君!我等岂能被区区一名番邦女子小瞧,笑话我们大唐无人邪!”
“呵呵。”郑泰冷笑一声,啐道:“你们这些寒门的也就光会嘴上说说了,也没见谁真有本事上去解了那个难题。”
“你们平日里不是一向自命不凡吗?怎么连个番
邦女子都斗不过?”
满广至反唇相讥:“还嘲笑我们呢?你们若有本事,上去解题啊!”
“依我看,你们世家子也不过如此。”
“就是就是。”
寒门学子们也是笑了起来,他们觉得大为解气。
世家子也不过如此嘛。
三岁开始读书学经,不也被区区一名蛮夷女子难倒了?
跟他们这些个连书都买不起的寒门子弟一块,抓耳挠腮,苦思冥想?
郑泰被他们一笑话,也压制不住心头怒火,当即跳起脚来,正想冲上去,好好教训教训这些个寒门的渣渣。
他身后的李德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微笑着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郑兄急什么,越是聒噪的人,肚子里越没有学问,不是么?”
“哈哈!”郑泰大笑道:“李兄所言甚至,就由他们聒噪吧。”
“你!”满广至的胸膛不断上下起伏,显然很不平静。
朱日禾也拉住了满广至,道:“有这闲工夫跟他们置气,还不如把那些个题解出来呢。”
李靖走了过来,问道:“这位小郎,不知这儿出了什么事?”
朱日禾瞧了瞧李靖,衣着破旧,但头戴圆帽,穿着方鞋,也是个读书人,长叹了一口气说道:
“唉——”
“此事说来便话长了,今日我等读书人的颜面属实都丢光了。”
“不知老先生的算学如何?”
李靖挠了挠头,说道:“老夫的算学,马马虎虎吧,不知出了什么事情?”
朱日禾摇了摇头,他自问精通算学,都搞不定那个番邦女子的题目,想来希望不大了。
“昨日,长安所有书店的书价大涨的消息,老先生想必听说了吧?”
李靖点点头,肯定道:“自然是听说了,
不知有何关联?”
朱日禾叹息道:“昨日我等义愤填膺,在此集会,本想去找陛下,请他惩治这等作奸犯科的奸商。”
“结果遇上了一名番邦女子,她在这修文坊的坊口摆了一个擂台。”
“她说,若是有人能解了她的三道题目,她甘愿为奴为婢,侍奉终生。”
“大伙都是年少气盛之辈觉得新鲜,便上前打擂,不料全都败下阵来。”
朱日禾颇为义愤,但又有什么办法呢?他们是真的不会做啊……
李靖明白了,原来是有人比文招婿,结果把整个长安的学子全都难倒了。
现在这已经不是比文招婿,取老婆的事情了。
每个人读书人都在呼朋引伴,堵在修文坊的读书人越来越多,现在已经演变成了寒门学子和世家子弟的战争了啊。
互相间都在暗自较劲,想着压对面一头呢。
李靖捋着胡子,虽然一夜未睡,但丝毫不影响他看热闹的兴致。
这一下有趣了,也帮了陛下大忙了啊。
原本这士子沸腾处理起来还非常麻烦,如今真的是让朝廷松了一口气啊,可以安心落实举措。
现在世家子还是寒门学子,哪边先答出来,另一边就得迎接无尽的嘲笑和白眼了。
这是一场不见血的硝烟。
李靖很好奇到底是什么题目,能够难倒整个大唐的读书人?
于是他问道:“不知道这题目是什么啊?”
满广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说道:“老先生可知九宫?九个九宫拼在一起,拼成大九宫,每行每列每个九宫格内的数字都不能重复……”
李靖听着他们的讲解,不由得摸着下巴,感慨道:“有意思,有意思啊。”
满广至眼前一亮:“此题老先生可
会解?快说与我等听听,破了这题,也好瞧瞧这番邦女子后面的题目!”
李靖尴尬地摇了摇头:“不会。”
满广至一愣:“那你感慨个什么劲!”
李靖讪讪一笑:“老夫只是觉得番邦女子将这伏羲龟背图发扬出来的数字玩法非常有趣……”
满广至白了他一眼,无语,白高兴一场,还以为能压那帮世家子一筹呢。
“快快快看,有人上去答题了!”
“那人是谁?”
“好像是杜丞相的公子。”
“不愧是杜丞相的公子,果然学识渊博啊!”
“……”
整个修文坊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只见杜荷缓缓登上了擂台,拿起笔,挥斥方遒,不一会就将数独填写完毕。
众人仔仔细细地核对了好多遍,果然没有一个重复!
当即有人高喊道:“杜公子威武!”
“杜公子算学渊博,我甘拜下风。”
“不愧是你老杜,好样的!”
“……”
“杜荷干得漂亮。”房遗爱也跳了起来,差点让个小娘皮羞辱了,他都准备好去请秦渊了。
还好自己的小伙伴争气啊。
“这第一局是我寒门子弟胜了!”方仲永大喊道。
“放屁!”王明当即否认,“杜丞相的公子,岂能算是寒门子弟?分明是我们世家子弟!”
“放屁!”欧文堡也听不下去,"杜相一介布衣,起于微末,世你大爷!"
“……”
寒门子和世家子为了争夺这项殊荣吵得不可开交。
“咯咯咯”擂台上突然传来了银铃般的娇笑声,“没想到大唐的学子竟是这么一副德行,当真是让小女子大开眼界啊!”
争吵声,戛然而止,整个修文坊一下子又静了下来。
这一下,
不管是世家子弟还是寒门子弟全都哑火了,他们脸上尽是羞赧之色。
淦啊!
竟让这番邦女子瞧了笑话。
欧文堡大喊一声,“杜公子一事姑且算作平局何如?”
“可!”李德也代表世家子表了态。
眼见现场安静了下来,那擂台上的突厥女子娇声喊道:
“小女子的第二题是,令士卒列阵,第一队,行一列一。”
“第二队,行二列二。”
“第三队,行三列三。”
“依次而行,到第一千队时,总计需要多少名军士?”
第一队,一人。
第二队,四人。
第三队,九人。
……
原本听见点兵的问题,李靖一下子就激动了,毕竟这事他老本行啊,精通!
可算着算着,算到了三四十队的时候就乱了,这得猴年马月才能算到第一千队啊?
呔,老夫告辞了。
李靖听着耳畔嘈杂的计数声,仿佛像是有什么魔力般,听得他是昏昏欲睡,疲惫不堪。
“啊——”李靖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说道:“诸位少歇,老夫先走一步……”
另一边,刚刚拯救了世界的杜荷也是两眼一翻,这他算不来了,太繁琐了,撤了撤了。
长孙冲眼珠子一转,大喊一声:“快去钦天监,请李国师!”
“对啊,李国师精通算学,定能解出答案。”郑泰一拍大腿,觉得这个主意非常妙。
朱日禾讥讽道:“好个屁!李国师做出来的,跟我等做出来的,能一样嘛?”
“简直丢尽了大唐的颜面。”
“不错。”王明罕见的没有抬杠,“这题目必须由我辈年轻人解出来!”
“不错,不错!”
“……”
世家子和寒门子,竟然罕见的达成了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