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钦愣了愣。
宋美晗掀起水光潋滟的双眸，听见电话那头娇俏的少女颤音，视线沉沉地望向周钦，似质询。
“……？”周钦看了来电消息，想起来这是上次发来“竞赛顺利”的号码，“许诗茵？”
“是我。我爸在b市出差，我就跟过来了。就……想起来竞赛营也在b市，我把寒假作业给你带过来了，你要不要来拿一下？”
周钦没反应过来，抿了抿唇，没说话。
电话那头等不到回应，声音里明显带了几分慌张，急促地像推销的导购，“你不是说过，最担心语文成绩吗？我带了几份余老师自制的题纲，还有语文笔记……作文书也带过来了……”
周钦没想到许诗茵会特意给他送作业过来，报了竞赛营的地址。
“竞赛营有点偏，不太好找。你在哪？我去找你吧。”
宋美晗闷声咳了两声，周钦拿了瓶水过去，她喝得急，呛得脸通红，捂着唇弯腰咳嗽，接过周钦递过来的纸张，低声道谢。
“在火车站。”
许诗茵轻声问，“你旁边是不是有人啊？宋美晗吗？”
“嗯。”周钦顿了顿，“你在那等我，我现在就去火车站。”
年关时，人潮涌动的火车站泛着潮，喇叭传来播报员字腔正圆的报号声。
许诗茵的声音被杂乱的噪音压了下去，听不太真切。
挂断电话前，周钦只模糊地听她低声说了句，好。
“我跟你一起吧，让小孟叔叔开车去。”宋美晗的鼻翼微耸，鸦羽似的长睫遮住了漂亮的眸。
不知怎的，周钦觉得自己好像有了一把钥匙，一把能读懂宋美晗的，独一无二的钥匙。
宋美晗神色淡然，周钦却看出了几分内敛的委屈。
在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鬼事神差伸出手，用指节轻轻勾了下对方的鼻翼。
“那就拜托我们的小公主啦。”
他半开玩笑，眼睛扫过宋美晗白皙的脚踝，再到不堪一握的纤细腰身，停留在她水润的唇上。
她的唇浸了水光，艳得像樱桃的红，是漂亮的月牙唇。
这样的人，说是公主。
似乎也，名不虚传。
许诗茵蹲在地上，安静地抱着书包，她本身就小小的一只，被书包一挡，完全遮住了精致的脸庞，只露出如墨的长发。
像只被抛弃的流浪猫。
周钦来时，就看见了这一幕。
“你是笨蛋吗？”周钦单手拎起她怀里的书包，“不知道找个位置，在大厅里坐着等吗？”
许诗茵蹲了须臾，起身时，眼前有短暂的空白，“我想让你，第一眼就能看到我。”
周钦怔了片刻，过了会才低声笑，“幼不幼稚？怎么跟个小朋友一样，今年几岁啦？”
他食指弯曲，和拇指捏成一个圈，在许诗茵的额头上弹了下，对方捂着额头，抬眼和他对视。
她一双眼睛水汪汪的，有波光粼粼的水流在其间流淌。
眼角泛红，像是哭过。
“茵茵今年三岁啦。”许诗茵瓮声瓮气地回答，余光看见站在周钦身旁的宋美晗，眼睫倏尔垂下来。
“想带我们三岁的小朋友吃个饭，”他一本正经道，“这位三岁的小朋友，愿不愿意和哥哥一起去吃饭？”
许诗茵这才回过神：“那我，想吃水煮鱼。”
不仅水汪汪的眼睛像猫，口味也像。
周钦哑然失笑，拎起她的包，打开车门。
看见宋美晗和许诗茵坐在后座后，周钦在副座上系好安全带，向小孟叔叔点头示意了下。
车缓缓发动。
宋美晗笑：“我们班同学就没有人给我送作业，你还特意跑b市来一趟。”
她意有所指：“周钦，真羡慕你还有这样的同学。”
还没等周钦开口，许诗茵轻轻扯了下她的衣袖，无辜又真诚，替他回答，“姐姐，你不要多想。”
宋美晗：……？
“我和周钦……哥哥的关系，比起普通同学，当然好得多。”
“所以，没有同学给姐姐送作业过来，也是很正常的事。”
他们在b市中心的一间酒楼定了包厢，周钦怕麻烦，要了两份菜单，分别给了两个女生，让她们想吃什么就直接点。
等服务员上菜的时候，他才发现，桌上有不少他喜欢的菜式。
周钦胃口比往常好不少，多吃了两碗饭。
许诗茵确实带了一沓资料过来——拿了袋子装着，厚重的一叠。
也不知道她这么瘦弱的身躯，是怎么跨过一百多公里的距离，才带过来的。
她闷声挑鱼刺，用筷子夹了块鲜嫩的鱼肉，翻去鱼皮。
平常人吃鱼，都喜欢腹部那一块的肉，鲜美，刺少。但周钦注意到，许诗茵偏爱鱼尾，鱼尾处露出嶙峋的骨。
宋美晗筷子刚沾了口酱，就接到宋嘉程的电话，她起身说了声抱歉，上了司机小孟的车。
周钦仰躺在沙发椅上，腿在桌下翘起，看许诗茵认真地挑鱼刺，思绪却想起中午食堂的那一幕。
很多事，很多话。
当时没有开口，就很难再去旧事重提。
他双手交叉，这个角度正对玻璃墙，天空慢慢被黑暗吞噬，点缀明暗的星星。
月亮高悬天空，高不可攀。
就算没有电话的打断。
他又会说什么呢？他又能说什么呢？他又该说什么呢？
许诗茵抽了张纸巾，在嘴唇上轻拭去，“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在想我们的小诗茵，竟然还记得给哥哥送作业。”
周钦抽回思绪，拿起桌上的账单，态度强硬地拒绝了许诗茵要求aa的要求，“你都喊哥哥了，哪有哥哥让妹妹付钱的道理。”
出来时，飘起朦胧细雨。
他送许诗茵去酒店，明津街上只有很少的行人。
街道的路灯很黯，微弱的黄光照亮淅沥的雨丝。
他和许诗茵并肩而行。
不知道为什么，许诗茵沉默地拽紧书包垂下的肩绳，像是想了很久，才终于鼓起勇气开口问他。
“哥哥，我是不是很麻烦。”
周钦皱眉。
“竞赛营的训练很忙吧。”许诗茵声音很淡，“明明突然来找你，就已经很奇怪了，还耽误你这么长的时间。”
她深吸一口气，给自己的种种行为下了定义。
“我这个人。”
“就很莫名其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