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命这才定睛一看,不远处的山脚下有一堆白茫茫的……额,看不清楚的东西乱找着什么。
应当是在搜寻幸存者。
长命没有迟疑,当机立断即道:“快藏起来。”
联系上下文,他理所应当地推断是放毒气的那群人的人,但是俩人是真的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悄悄躲在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小洞窟里。
人生,苟活于世。
长命咽了一口口水,仍是在窄峡的缝隙看着这个世界,就像以往他躲避追杀一样。
/如果有人敢来……
余辜看着紧绷的长命,笑了笑,浅褐色瞳孔逐渐爬上疯狂:如果有人敢来,他就杀了祭天。
反正这个世界从未温柔待我,我凭什么要温柔以待这个世界?
生命,他从来不屑这些东西。
至于杀人……
别人想要杀我,我拿他命,不过分。
余辜如此想着,他就突然看见长命不动声色地靠过来,悄悄咪咪地看了一下左右,发现没有危险才低声的在自己耳边说:“如果等一会他们过来,我先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从那个……”
长命指了指他俩后方一块巨大奇形怪状的石头“我虽然看不清,但我知道:那个石头肯定能将你的身体完全藏起来,如果他们搜查过来,你千万千万不要迟疑,拼了命地往他们的死角方向跑,我尽量给你争取逃跑的时间。”
随后挠了挠头,想了又想:“哥也没啥可教你的,反正你比我聪明得多了,也不需要别人教你什么。”
“总之一句话,抓住机会你就跑。”
余辜:“……”
余辜没有说话,只是如此想着:真是个自以为是的傻子啊他以为他是神吗,他以为他可以掌控一切吗?他以为他是谁。
不就是一个傻子么。
一个末世的傻子。
一个无论做任何事总是把自己放到最后一位,宁可牺牲自己也要尽可能满足别人的傻瓜
。他能不能克制一点,终末一点。自己不付出,变得“自私”一点。
“跑得远远的,记住,千万不要回头。”
傻瓜。
最后那群白色防护服的人也没有搜查他们这边,看着天色已晚便走了。
可即便是这样,长命也不敢轻举妄动,他的身上不止他一个人的命运,而且他也不确定现在什么地方安全。于是他们两个就这样一直躲藏,从黄昏降临,再等到了天黑,最后等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
终末时代深夜看不见月亮,就像是离家出走的孩子看不见未来,就像是麻木的人看不见希望。
可他们两个没时间去关注这些。
深夜的危机更层出不穷,除了不断降低的温度需要抵御寒冷外,还有暗流涌动的各种野兽,真正的草木皆兵、四面楚歌。
余辜一直不敢说话,只是蜷缩着自己在长命的怀里,还担心他们被这种野外的猛兽给发现。
伸手不见五指夜里他们也不知道今夕何时,只听见手边吱吱吱嗤嗤嗤咕咕咕的声音在耳边交响。
“吱吱吱。”
“嗤嗤嗤”
“咕咕咕”
……
直到眼前逐渐亮起来了。
余辜以为天亮了,可当准备站起来才突然发现、这个光不似以往。
在终末时代,就算是天亮,整个世界都是灰蒙蒙、哪怕是光也是死气沉沉的,可是这个光明显透着一股清亮与生机。
他抬眼望去…
浓厚重墨的云层,不知道为什么裂开一个惊心动魄的裂痕,有一束光自裂缝隙下,而后是两束、三束……直到这一束束耀眼的光芒将荒土照得白茫茫的,地上随处可见的金属反射出银色的光芒,耀得余辜眼睛发花。
余辜蜷缩在光下,像一个过街老鼠一样可笑,可他却抬头向光最耀眼的裂隙处看去,在裂隙中,他看见了他穷其一生都不可能想象得到的颜色。
如果长命一生都在追求绿色,那么他是一辈子估计追求的颜色就是这个了吧。
这个颜色……孤独永寂。
余辜低下头,本想要找长命一起来分享这个快乐的事情,可这时他低头却才发现长命双眼紧闭,浑身发热看着像发着高烧。
他慌了……
这个时代下的发烧无异于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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症,他像一个小孩一般,哆哆嗦嗦地推了推长命,没动,又小心翼翼用手背试长命发红的额头。
“长命…你醒醒。
”……你醒醒啊。”
“你醒来好不好。就睁一下眼…一下……一下下。”
“这样,你醒了…我…我给你讲我的能力是什么,好不好,你不是…不是最好奇我的能力了吗?”
“你不是…不是最喜欢绿色吗?我给你种满全世界好不好,你醒醒…醒醒啊。”
……
眼看着长命不仅发热,身体还开始小幅度地颤抖起来。
余辜愈发慌张,仿佛他自己也开始发烧起来,他突然记起在不久前的深夜自己也是如此发烧,不过当时的长命……
余辜第一次这么后悔,他后悔自己没有在细碎的时间足够关爱和关注与自己相依为命的长命。
他后悔了。
余辜的眼泪一滴滴地滴落:“长命,你起来…起来好不好,我求求你了”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好像他自己都听不清…他到后面说了什么。
拜托了,拜托了。
余辜哭了一会……
他心里面或者胸腔里空空的但又像被空气塞满了闷闷的,失落苦涩。有些不自觉的痉挛感,身体幅度小却又频度高的发抖。
说是发抖不如说是打颤,他手在颤,小臂在颤,腿和脚,肩胛都在不停地打颤。
不知什么时候他手中握着一把沙子,握得越紧沙子越漏。但是不握沙子也漏,当最后一粒沙子流走后,只留下空空的半握拳的不易察觉的发着抖的手。
余辜耳边虫子吵得昏天暗地,但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但好像又什么都听得见,他突然感觉世界好嘈杂,很吵。但也感觉世界很静,静的让人莫名的诧异与“空洞”,还有满目寂静。
余辜又像小孩一般,茫然推了推长命。
“长命,我错了,我…我真的错了……”
这个人是自己的梦想和全世界,他以前竟然一直忽视。
……
正当余辜沉浸在自己世界的时候……:
“余辜,你特么能不能别摇了,你是想摇死我好继承我的遗产吗?”
余辜含着泪:“!!!”
随后极其没有出息地被自己口水更到了“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额哈哈,那什么,你能力是什么。”虽然声音仍是虚弱,但是掩饰不了长命那该死的好奇心。
自一年以前终末之世的灵气开始逸散,余辜某天就突然发烧,怎么治都治不好。如果不是半夜余辜突然喊渴,长命连埋哪都打算好了。
“……”
好奇害死猫,余辜暗暗想着。
“切,小气吧啦的。”
余辜鼓了鼓腮帮子,眨巴眨巴眼睛纠结要不要说这件事情:“其实……”
长命好奇心被勾起。
“我的能力是…读心。”
余辜悄悄看了长命一眼,他以前午夜梦回都担心长命会因为他会读心而将他当成怪物、神经病,像自己父母一样觉得自己有病。
他还记得他六岁时的生日,那天他欢欣鼓舞地站在父母门前想要他们的一句生日快乐。可门后传来的声音让他停了下来,因为他听见门后的人在剧烈争吵。
“别吵了。”
“我吵,你竟然说我和你在吵?像他这种这种没有情感能力的人,长大了不就是白眼狼的种吗?”
“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什么意思你最清楚啊,孩子生下来两岁了都不会笑。你说什么意思”
“每个人…”
他当时恍恍惚惚地,连自己是怎样回到自己的房间的都不知道,只知道当时的他什么都没有想。
什么都空空如也,人是这样,心也是这样。
自己房间里堆满了各种小玩具、小熊、手办……,堆的山雨欲来风满楼,可他就是感觉空落落的。
风一吹,就拔凉拔凉的。
他不是不会笑
他也明明有感情的,只是迟钝了些。
……
当他有了这个能力后,他不敢跟长命说,不敢让长命知道自己有神经病,更怕长命一如往昔父母将他视做怪物的眼神。
他会读心。
他知道每个人心里有些事害怕被别人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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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可每每看见他们心虚、害怕的样子,余辜都觉得是自己能力错了。
可他就是不敢让长命离开他。
因为他……只剩长命了。
余辜又抬眼看向长命:“我……”
“所以这一年里我在心里的所有想法你都知道?”长命眼睛一板,正正经经地问道。
可余辜就手足无措起来,努力说了几次才说出口:“没…没有,我…我只是在…看你的时候……”声音越说音量越小,余辜抿了抿唇,压根不敢看向黑暗中的长命。
他会不会丢下我啊……
长命很长时间没有说话,很长时间后长命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痛心疾首地用虚弱的语气说:“所以说我那些吐槽的、骂脏话的,贼特么中二的心理活动你都知道!”
/麻了,麻了,麻了麻了麻了麻了。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误人子弟的人竟是我自己。
/完了,我这个哥哥的人设绷不住……从始至终都没有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愧对各位列祖列宗
/列祖列宗在上……
……
语气虚弱归虚弱,长命的心理活动可一点都不像他的身体那样虚弱……
就算是余辜也差点被长命这清奇的脑回路呛到,赶忙打断长命崎岖的思路:“长命,那是什么颜色?”
长命随着指向,看向光最耀眼的裂隙处看去…在裂隙中那颜色。
问题是他也不知道啊。
长命正准备一如既往地忽悠余辜,可又突然想起什么,只得张了张嘴说出:“我也不知道。”
像泄了气的皮球。
余辜看着长命坐在地上抱着着腿,不禁咧嘴一笑,还好,他所担心的一个都没有发生。
没有异样的眼光。
没有满怀厌恶的唾骂。
余辜虽然是这样想着,可奈何这个人嘴巴比脑子快:“傻了吧,朋友。让你平时就乱忽悠我。哟哟哟,人在做,天在看。”
余辜“……”
不是,长命,你听我解释。
遭遇到此等社会性死亡般对待后,长命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脸,恨不得地上有个缝让自己钻进去。
/救命。
/这地上怎么没有洞呢,地上为什么这么平呢?
/谢邀,换个星球生活吧。
/摆烂、摆烂、摆大烂。
……
“你……别想了,想想怎么逃避那些人的…搜捕吧。”余辜也不知道用搜捕这个词恰不恰当,不过对于他来说恰当就行了。
管他是敌是友。
……
长命虽然用了很长时间才将尴尬抛之脑后,可他仍然将头埋在手里,最后……猛然想起什么将手放在坐在一旁的余辜头上。
摸了一下,感觉手感不错…
又猛地薅(揪)了一把软软呼呼的头发,过了一大把瘾后才开口:“所以你之前不告诉我……是在担心什么呢?”
余辜“……”
怎么忘了这一茬。
他伸了伸手,拉了拉长命衣角,赶紧转移话题:“那我们还去神州吗?
长命没有继续为难他的意思,只是沉默的站了起来,向远方望去,过了一会儿,才回答了他这个问题。
“去,为什么不去。”
易,易简也,变易也,不易也。
长命虽然自小在这个地方长大,可他知道:他们血统承自古老又神秘的东方华夏,他的肤色与这个白肤色国度格格不入,他……知道对于这个地方,他只算个游人旅客。
长命眺望天上的裂痕,笑了笑。
京口瓜洲一水间,钟山只隔数重山。
长命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感觉东方神州有种前世的乡愁在呼唤着他,庄严而不失亲切,厚重不觉轻浮。
虽然莫名其妙的玄幻,可长命觉得,那就是自己长命所归处。
神州不是有句古话说的好:叶落归根,来时无口。
愿鲸落海洋,回归故里。
当长命这样想着的时候,他没有发现,旧金属堆积而成的远山突然浮起炊烟似的薄雾,仿佛透过千年在述说着什么,似乎……似乎是在述说伟大而又古老的秘语:
世界盛大,欢迎回家。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