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洛萦婚期将近,这几日平阳侯府倒是热闹,郁华枝紧赶慢赶终是将洛萦的新婚贺礼准备好了。
郁华枝本就欲洛萦相熟,知她性情不错,又因她在家中待姐姐亲厚有加,是个极好的小姑子,冲着这个郁华枝也不能随意敷衍了事。
此乃一套十二月花神茶盏,共十二件,外加一翡翠巧雕仙鹤白鹿戏山林笔洗,这套礼郁华枝准备得极为用心,请的还是极有盛名的清州许老先生出手,既精致又素雅,足可见重视。
贺礼工艺复杂,也是昨日将将送到,险些误了日子,不过如此费心思也算是谢过洛萦照拂姐姐,所以郁华枝虽花费不小,也并无二话。
命明微拿好贺礼,郁华枝便朝着平阳侯府去了,想着还能见着姐姐,自然是要留下吃了晚膳方回的,心下颇为松快。
在马车里百无聊赖,想起那日山中遇险,郁华枝琢磨多日仍不明白,那些人并不对钱财心动,也不像贪图美色,只一味亮出刀剑,却又没有即刻取自己姓名,实在古怪。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可疑之处,便又想起那日殊玉公子身上的清香,“那味道着实好闻,只是我也不好直接问人家用的什么香吧,不过将竹末添进沉水香或许能像个七分,往纸上熏上半刻,只怕就成了。”
连郁华枝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想起那殊玉公子的次数有些多了,平日和姐妹见到些个男子,总是会品评一番,如今只云:不过尔尔,心中再补一句:不及殊玉公子分毫。
在思绪飘飞之际,马车已然到了侯府门前,长辈们出门去了,郁华枝落得松快,去遥欢园寻了姐姐,便一道去了在闺中待嫁的洛萦房中。
刚一进门便见洛萦在房中踱步,时而眉梢斜飞,面含羞怯,时而轻蹙柳眉,似带愁绪,见此情形二人便相视一笑。
郁华枝调笑着开口,“哎……怪道这几日觅音阁没有好本子呢,这不,洛萦小姐唱的这出恨嫁记可是把京城戏楼子全给比下去了,是与不是?”
洛萦闻言才见二人站了许久,自己竟未察觉,回神细想郁华枝的言语才反应过来这妮子又在打趣自己,羞恼得要去捏她的脸,叫她知道厉害。
二人笑闹成一团,郁华枝又拉了姐姐在前头挡着,“姐姐,你快瞧她,还恼了我。”
还是郁晏欢无奈拉开两人,“好啦,你们都是从天上下来降我的吧,快别闹了,后日便要出嫁,仔细可别摔了。”
郁华枝闻言才与洛萦分开,双颊还带着玩闹未褪的红晕,坐到桌前狠狠饮了两盏茶,故作老成地咳了咳,
“就是,你日后便是宁裕侯府的长房夫人了,可不能如此不顾形象地玩闹了。须知端庄娴静,才是主母的样子。”
洛萦睨了她一眼,二人相视噗嗤一笑,“我倒要看看你这个泼猴日后嫁人了可能做到端庄持重。”
郁华枝笑着摇头,喊了明微将贺礼呈上来,洛萦一看果真喜欢得跟什么似的,拿起笔洗细看,不觉感慨。
”这些时日收了不少贺礼,尽是奢华浓艳的,图样不是鸳鸯戏水,便是花团锦簇,这笔洗不落俗套,仙鹤白鹿山林嬉戏,可见你费了好一番心思。“
洛萦挑了挑眉,“那我便不怪你这泼猴口无遮拦了。”
众人正谈笑之际,洛萦的贴身丫鬟便进屋来了,看着洛萦有些欲言又止,洛萦面露疑惑,“这是怎么了?”
丫鬟看了看郁家两姐妹,便上前俯身在洛萦耳语,见洛萦听完有些无奈,便叫丫鬟下去了,郁华枝瞧着她神情恹恹,便开口问道,“这是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转念一想,又补了一句,“不过若是不方便,就别同我们说了。”
洛萦摆了摆手,犹豫开口,“你们可有听闻近日京城长平坊来了个羽先生,占卜周易极准,却不收分毫,只为有缘之人测算。得口口相传,如今便引得众人都去凑热闹,希望得先生批文的。”
见二人摇头,洛萦又接着开口,“我……听素婉她们说了一嘴,他算姻缘也极准,我便托丫鬟去瞧瞧,可能请他测算我与卢修霖之姻缘,但他一看就知晓并非我本人前去,便不愿开卦,眼下我正愁着呢……”
郁华枝心下了然,轻笑着道,“原来如此,不过家中早就找了先生为你们二人合八字,都说是极好的,怎还需另找他人瞧呢?”
洛萦看了一眼郁晏欢,见她也面露不解,才又道,“素婉她们说这个先生同其他那些个算命先生……不一样。”
这下郁华枝也好奇了,“这究竟有什么不一样的?”
“因他每旬只出现一次,卜卦时一直戴着面具,从未露出真容。”
郁华枝闻言思忖,“分文不取,又不露身份,且来去无踪,确实有有意思。”
“不过,怎知他不是故弄玄虚呢?”
洛萦转念一想,“今日时辰尚早,不如我们去瞧瞧?”
郁晏欢心下觉得不妥,“小姑,你后日便要出嫁,还是安心在家中待嫁吧。”
郁华枝却不以为意,“姐姐,待洛萦出嫁了可就不能如此玩闹了,我们今日陪她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
郁晏欢见洛萦也连连点头,想着出嫁了便不能像闺中时那般随心所欲,终是不忍心拒绝,便同意了。只是因此举并不十分妥当,几人都戴上了帏帽,如此也不怕别人认出来,待收拾停当几人便乘马车出门,朝这长平坊去了。
今日长平坊堵得很,几人便下了马车朝坊里走去,来到街边才知这些人都是来此求羽公子一卦,郁华枝打量了周围一圈,见不乏公子小姐,便笑道。
“果然,不拘高门侯府、平民百姓,烦扰之事都不少。”
依稀见不远处的湖心亭子里有道天青色的身影,想来那便是羽公子了,周围有小厮将木牌递到几人手里。
“小姐们只需将名姓与生辰八字写下,公子以木牌择有缘人卜卦,今日结束后木牌会交还各位,不必担心公子泄露木牌之中的内容。”
听这小厮三言两语便解释清楚,倒是没有疑虑了,三人便写了自己的木牌递给了小厮,反正洛萦已经同二人约好,若是选中她们,便替洛萦问问姻缘,原本郁华枝就是来凑个热闹,自然答允。
小厮将今日的木牌呈到亭子里给公子过目,他素手划过众人的名姓和生辰八字,面具之下看不清情绪,却在看到那个名字时一顿,面具之下的嘴角上扬,将木牌递给小厮。
“将这位姑娘请过来吧。”
小厮回身,来到街边将各人木牌归还,大声宣布,“今日已毕,各位收到木牌便可回去了。”
众人正沮丧,见姐姐和洛萦都收到了木牌,唯独不见自己的,此时小厮来到郁华枝身前,“这位小姐是今日的有缘之人,请随我来吧。”
郁华枝挠了挠头,“这……我最近运道不错啊,这也能中?”
小厮含笑,并未催促,郁华枝接过写着洛萦和卢修霖生辰八字的纸条,笑着开口,“我且去替洛小姐问问姻缘吧,回来再找你要谢礼。”
说罢便跟着小厮进了湖心小亭,羽公子含笑开口,“姑娘请坐。”
郁华枝暗暗打量对面的男子,见他虽戴着青铜色面具,但周身气度不凡,心下便信了几分,“恕在下冒昧问一句,我观先生气度不凡,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呢?”
面具里传来一声低笑,“姑娘也恕在下冒昧,想来姑娘出身高贵,又为何以帏帽遮挡呢?”
郁华枝闻言没忍住,也笑了,“是了,不露真容反倒方便些,这个问题是在下问错了。”
羽公子给郁华枝倒了盏茶,却没见她喝,他倒也不恼,“不知姑娘今日想问什么,在下可为姑娘卜一卦。”
郁华枝试探着将手中的纸条递给他,“今日来是想请先生瞧瞧这两人可算般配?”
他接过纸条展开一看,略挑了挑眉,“姑娘竟不是为自己来卜卦的么?”
郁华枝微微一笑,望向岸边,“请先生看看他们二人便是。至于我,我也不知道要问什么……”
羽先生将纸条放回桌案上,沉声开口,“姑娘,在下这里的规矩是只能问与自己有关之事,这只怕不合规矩。”
郁华枝诶了一声,摆了摆手,“先生此言差异,此事确实与我有关。”
羽先生瞧她神情,实在可爱得紧,便耐心顺着她问,“怎么说?”
“先生有所不知,这位姑娘是在下姐姐的小姑子,也就是我姐夫的妹妹,她的终身大事我十分上心,若是她所托非人,我也会很难过的。所以公子……此事与我确实……是有关系的。”
羽先生忍着笑意,看着她瞎扯,倒也有趣,故作深沉道,“姑娘如此一说,似乎是有些关系……不过在下的规矩不能改,姑娘得先问一个自己想问之事,否则在下便不能将这二人姻缘如何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