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定于正月二十八下聘,孙德临时有事要回城里,孙家人都当没这门婚事,没人肯出面,于是下聘的日子只能推迟。
为此,孙德还特意安排人来袁家道歉,直说等他从城里回来,第一时间下聘定亲。
四月倒是无所谓。
袁李氏却急坏了。
“孙家人做事太不讲究。下聘的日子岂能说改就改,八字都合了,突然说改期,分明是欺负咱们袁家没人。这样下去,就算四月能嫁入孙家,日子恐怕也不好过。”
袁成武对孙家亦是不满,但他相信孙德的人品,“孙屯长是个重承诺的人,也就是推迟几天而已,不打紧。”
“怎么不打紧,四月不是你闺女吗?四月到了孙家受委屈,你做爹的难道就不心疼。”
袁李氏如今底气十足,说话声音明显大了不少,直接指着袁成武的鼻子骂他不会做事。闺女的婚姻大事,就跟儿媳似的。
“我还没见过亲家的面,但也想象的出来是何等的刻薄。等四月嫁过去,不知道会被那恶婆婆磋磨成什么样子。”
袁李氏抹着眼泪。
她是过来人,太清楚遇到恶婆婆,对一个新婚女人来说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孙家做事如此不是厚道,不仅仅是看不起袁家,分明是没将袁家放在眼里。哪有未来女婿不在家,就改下聘日期的道理。
按理说,子女的婚姻大事,理应由父母长辈操持。
孙家倒好,从头到尾都是孙德一个人在奔波。
“都怪你!这门亲事我看不要也罢。”袁李氏怨上袁成武,什么狗屁青年才俊,一表人才。在孙家的做派下,孙德的所有优点都让袁李氏越想越厌恶。
因为孙德越是诚信,越发衬托出袁家家世的不堪,孙家父母的刻薄。
没错,袁李氏的确是个受气小媳妇,可她受不了被亲家如此轻慢。这门亲事不是她看中的,所以这一切都是自家男人的责任。
袁成武心里头也不好受。
又不是天灾人祸,就因为孙德不在家,下聘的日期就要推迟。没这么做事的。
此时此刻,他都有点怀疑,这门婚事是不是真的草率了。
不过,他还是说道:“你别嚷嚷那么大声,让闺女听见了不好。”
“哼!”袁李氏很是不屑,“四月比你更有主张。要我说,干脆悔婚,另外给四月寻一门合适的婚事。就在附近几个村找个合适的,不比那个什么孙德差。”
“孙家做事的确不成体统,可咱们不能不守信用。孙德是好样的,难道你不希望有个像孙德那样出色的女婿吗?”
袁李氏语塞。
紧接着她又哭了起来,“孙德能干是能干,可是孙家人……以后两家做了亲家,恐怕你我都没资格踏进女婿家门半步的资格。说到底,四月嫁过去,还不得看孙德父母的脸色吃饭。四月若是个蠢的,那便认了。可是咱们家四月,分明是个能干的姑娘,挣钱一把好手,凭什么要去孙家受那股子闲气。当年我受你娘的气受够了,如今闺女还要继续受气……”
“你怎么又提起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袁成武有些不满,“都是过去的事,提他做什么。”
他也烦躁。
偏偏自家女人一直在他耳边聒噪,令他越发烦躁。干脆出门闲逛。
结果一出门,碰到一个人,就调侃他有个好女婿,将来跟着女婿吃香喝辣的,叫他脸上羞的,只能回家继续听自家婆娘的唠叨。
袁满仓站在四月面前,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妹妹,我没想到孙屯长竟然会出这么大的纰漏,这个时候进城,连下聘的日子都给耽误了。妹妹要是有气,就冲我发泄,我绝不躲闪。”
四月斜了眼大哥,“大哥干什么道歉?你又不是孙德,你还能替他做主啊。”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怕你气坏了身子。”
四月放下手头的活计,望着大哥,“大哥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真的很想进入王府亲卫营?”
袁满仓重重点头,他是真的很想进去。
他担心妹妹生气,担心这门婚事出现波折,担心……反正就是担心自己进不了亲卫营,怪可惜的。
除了去亲卫营,他不知道还能去哪里。留在家里种田,他不甘心。
若是没见识过外面的世界,倒也罢了,一辈子守着一亩三分地也不会不甘心。可见过了外面的世界,他心里头也有了一点点期待,一点点志气。
四月沉默了片刻,说道:“大哥放心吧,你肯定能入王府亲卫营。”
她不反对大哥当兵,更不反对大哥当临川王府的兵。
等到天下大乱之时,军中反而更安全。当个老百姓,今日不知明日事,贼匪一来,要么死要么被裹挟成为流民。
至于孙德……
“妹妹不生气,我就放心了。”袁满仓放下心来,“要不我去城里打听打听情况。”
“没必要。”
孙德执意要娶,她当然可以嫁过去。如今的她,和曾经的她判若两人。孙家人休想再肆意欺辱她。
袁菊花在门外探头探脑。
四月来到门口,“找谁?”
“谁都不找。”袁菊花嘴硬得很。
四月呵呵,“你如果是来看我的笑话,请回吧。我这没笑话给你看。”
“我才懒得看你笑话。你那个好夫婿,怎么没来下聘?听人说,对方要悔婚。想想也是,你家什么条件人家什么条件,肯定看不上你。你啊,别存心攀高枝,当心跌下来。”
四月直接冲对方翻了个白眼。
“这几天你娘,你哥你姐都快笑疯了吧。”
袁菊花有种被人抓包的感觉,恼羞成怒,“谁笑疯了,你别胡说。我也是关心你,担心你想不开。那天我偷偷瞧了几眼,那个姓孙长得高高大大,人家瞧不上你也是正常。”
四月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冲对方怒斥几句,“谢你关心。袁桂花的婚事,大伯大伯娘不着急吗?”
“我三姐针线活好,肯定会嫁给好人家。不像你,被人嫌弃,如今大家都在议论纷纷。”
袁菊花这张嘴啊,就是讨打。
“是啊是啊,我被人嫌弃。你还不赶紧滚,免得我的霉运沾染你。”
“你这人怎么不知好歹,好心安慰你,你还不领情。我娘说话虽然难听,却有几分道理。你不要仗着自己的有点本事,就好高骛远。婚事最好找个知根知底的人。瞧,孙安那傻子又来了。”
袁菊花怕挨打,说完就跑远。
四月一抬头,目光正好柳树下的孙安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