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虎看得更加入神,自从王府比试那日,他见识过狄青鳞的惊人刀法之后,这三日他日夜不缀,在神卫军军营中,与狄青鳞探讨刀法枪法。
沧浪刀法自成一派,刀意刀势讲究绵延连贯,一气以贯之,与高家枪的招招抢先倒有几分类似。
这几日,他尝试将不尽刀意融入枪法招数中,颇有收获。
以往运用高家枪,虽然招式险奇,但招式间总有断续,好比普通人用楷书写字,字字端正漂亮,但缺乏通篇气韵。
高家枪他练习的时间不长,以他的超高悟性,已经掌握了其中七八分精髓。然而尚不够熟练,出枪时难免生涩。有了沧浪刀法的刀意辅助,招式之间的衔接渐趋完满。
何况他还有压箱底的本事:阴阳二气。
阴阳二气相辅相成,阴阳转化,阴阳相生,正好为他提供源源不断的真气支撑。
所以以秦虎现在的修为,算不得一流高手,但真气招式策略三者运用得当, 他便可以越界挑战一流高手,甚至战而胜之。
场中战况胶着, 张缚内心一阵焦躁, 以往他与敌方对战, 十刀八刀下去,敌方已经胆怯心惊, 筋软力疲,落荒而逃。像今日鏖战数十招,对手仍然气势如虹, 攻势如潮的情形,从未经历。
他狂吼数声,全力连劈三刀,意欲将对方逼退。
但狄青鳞手中长鲲更快更凶, 如惊涛拍岸,对方血刀未至,他已攻向张缚的空挡破绽, 迫使张缚回刀抵挡。
张缚三刀力未使尽, 无功而返,更是心浮气躁。
狄青鳞忽然舍身趋前,攻进血刀防御范围之内, 电闪雷鸣般斩出十几记, 尽数击打在血刀刀刃的同一个位置, 只听得叮的一声,千锤百炼的血刀刀刃上,崩开一个小小的缺口。
张缚心头一震, 瞬间迟疑了一下,而狄青鳞已飞身掠过,长鲲刀在张缚左手手臂上一划。
长鲲削铁如泥, 锋利无比,西凉众人禁不住发出数声惊叫, 以为张缚的左臂必定不保。
狄青鳞一刀功成,随即飞退收刀,不再进招。
而张缚呆立当场,左臂完好无损。
因为狄青鳞那一刀用的是刀背。
全场静止片刻, 然后看台上, 天朝这边爆发出阵阵欢呼声, 鼓掌声。
荣亲王忍了半天, 终于骂了句粗口:“搞什么名堂嘛,比他娘的打仗还刺激。”
许清韵朝兵部潘胜守拱拱手,说道:“兵部几位大人眼光独到,举荐人才有功,佩服佩服。”
潘胜守嘿嘿而笑,得意地抚须不已。狄青鳞乃兵部一力举荐,本来禁军中很多人不服,但狄青鳞今日胜得漂亮,其他人再也无话可说。
西凉这边倒抽一口冷气,原以为以张缚的实力,稳操胜券,哪知道武功最高的反倒输了。
李焕庸闷闷不乐,而没藏阿贵倒是神色如常,天朝地大物博,人口众多,能人高手无数,西凉比武败了毫不出奇。何况他本来就没打算要赢。
西凉以武立国,军中名将勇将辈出,与天朝争战,向来胜多败少。小小一场比武,又能说明什么问题?
狄青鳞得胜回座,所有人都对他高看一筹,再也无人敢轻视这个九品副尉。
前四局双方各胜两场,打成平手,第五局便成为众人瞩目的决胜局。
西凉最后一个出场的的是威州擒生军副将李继冲,善使丈八长矛,武艺不算顶尖,但天生神力,勇冠三军。
李继冲身材雄壮, 不怒自威,骑着高头大马, 如同庙里的四大金刚一样凶猛强壮。秦虎则高高瘦瘦, 骑着一匹寻常白马, 提了支红缨长枪,气势上明显弱了一头。
诸位看官,这里且说说西凉的军队编制。西凉国小,不过五六十万户,三四百万人口,但民风彪悍,“人人能斗击,无军民之别”。
战时十丁取八九,自备兵器粮草,举国之兵达四五十万众。而军种齐全,有骑兵、步兵、炮兵、水兵、弩兵等。
西凉军分为四大部分,第一是皇帝的亲卫军,人数约八千,由亲贵子弟、豪族子弟组成,装备精良、训练有素,主要是拱卫皇城及侍从皇帝出巡。
第二是中央军,类似天朝的禁军,精选各地精兵组成,人数约十五万,主要负责京城的卫戍以及驻守重要的州镇,其中尤以灵州军及擒生军军力最强。
擒生军顾名思义,主要负责掳掠俘虏,行动如风,勇悍无比。
第三是黑甲重骑,为骑兵前锋,人马皆披厚甲,以钩索连接,遇战则先行突阵,阵乱则冲击之,堪称骑兵中最精锐的一支,人数不过两万,但纵横西北,从无败绩。
第四则是各地的地方军,设置十几个监军司统辖,人数约为三四十万。地方军战力就良莠不齐了。
与秦虎比武的李继冲,便属于擒生军的一员勇将。
秦虎今日没有使用长槊,因为长槊笨重,用来破阵尚可,论单打独斗,还是长枪轻便,更利于发挥高家枪的威力。
观其型,察其势,李继冲无疑属于那种力大无穷的猛士,不宜力敌,只能智取。
秦虎心中有了对策,脸上笑嘻嘻地说道:“李将军威武,在下佩服。既然两国交好,公平较量,咱们不如来个文比如何?”
李继冲早听说秦虎是个文官,最近才提拔为统制,心想文官体弱,即使会些骑术刀枪,力气方面绝对不是自己对手。说道:“文比怎样?武比又怎样?”
秦虎笑道:“武比嘛,咱们只管捉对厮杀,噼里啪啦打上一场,谁先中招堕马谁输。文比嘛,你攻我几招,我攻你几招,有来有往,招式上见高下,不伤和气。”
李继冲担心对方溜滑,一旦抵挡不住便四处躲避,追赶起来太花力气,便道:“那就文比好了,以三招为约,你先攻我先守。”
他心想秦虎的枪法不见得高明,长枪过来,自家长矛一挡,这小子保证虎口震裂,兵器脱手,接下来还不是乖乖束手就擒。
秦虎要的就是这句话。他不动则已,动如雷震,刷的一下,长枪抖出无数枪花,攻向对方面门,正是高家枪的绝招之一:虚实枪!
李继冲万万想不到秦虎出招如此迅猛,漫天枪影,也分别不出哪只是真,哪只是假,他总算身经百战,临危不乱,长矛圈转如风,只求将长枪荡开。
长矛矛身忽地一堕,如挂重物,原来秦虎使出缠枪术,长枪如蛇,黏住对方兵器。同时秦虎从白马背上跃起,连人带枪,顺势中宫直入,飞刺对方面门!
李继冲大惊,回矛招架已经来不及,只得放开长矛,张开两个蒲扇般的大手,向长枪枪杆猛地抓去。
秦虎身在半空,体内真气流转,身体轻盈,闪电般缩枪。
李继冲双手捉了个空,秦虎身体猛地一旋,倒过长枪,用枪尾在对方后背重重一戳,李继冲身不由己,庞大的身躯扑通一声堕落马下。
秦虎飘如羽毛,轻轻落地,将长枪扛在肩上,神态悠闲,看着对方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笑道:“承让承让!”
李继冲心头窝火,怪只怪自己太过轻敌,对方的枪法又太过玄奇,但秦虎依足规矩,他也输得无话可说。
第五局结束得干脆利落,用时最短,最无悬念。观战众人目瞪口呆,有些人尚未反应过来,有些人来不及细看,比武已经尘埃落定。
秦虎三枪一气呵成,动如行云流水,狄青鳞看得分明,微微一笑,心想秦大人在练武方面的天资及悟性常人难及,不过短短三天,已经将沧浪刀法的刀意熟练运用于枪法之中,如果此人专心练武,前途当真不可限量。
荣亲王不再骂娘,暗道:秦虎此人,往往有出人意料的举动和招数,心智武功都属于上乘。他心中盘算,如何使用怀柔手段,将此人招揽至麾下。
而许清韵浑身轻松,看来秦虎神卫军统制的位置稳如泰山了,属下既然表现出色,他这个做上司的面上也有光。
西凉使团输了比武,倒也光明磊落,没藏阿贵抢先过来,向天朝各位大人及王爷道喜,众人谦逊几句,客气了一番,约定后续和谈的时间,纷纷退场不提。
当夜荣亲王、枢密院、兵部各位大人在兵部内院大摆筵席,为五名武官庆功。
秦虎和几位将领谈笑玩乐,喝得半醺,估摸戌时已至,便向各位大人告了个假,扬长出门。
天色已暗,鬼面将及十几个黯然销魂楼的兄弟,早按照他的吩咐,备好马匹兵器,守候在兵部大门口,秦虎飞身上马,喝道:“走!去江南会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