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枫晚将秦虎扶上马背,然后飞身上马,纵马前冲,风魑、月魉一左一右,连连怒喝,强行阻拦。
丘十一鞭法一变,使个圆字诀,铁鞭团团圈转,如毒龙钻一般,激起漫天雪花,一时天丁震怒,掀翻银海,散乱珠箔,又似玉龙酣战,鳞甲满天飘落。
林枫晚跃马半空,左手持缰,右手挥出一把黯然销魂散。
鞭风、气劲、雪花、药粉,混成一团,向风、月二人袭去!
蒯叔旁边看得分明,脸色剧变,大喊道:“小心,雪花里有毒!”
风、月二人大骇,挥动兵器,施展轻功,躲得远远。
林枫晚拍马疾驰,瞬间冲出重围,往山路上狂奔。
当是时,林枫晚飞马在前,遥遥领先,风魑、月魉、蒯叔气急败坏,随后紧紧追赶,丘十一、大荷、窦和尚、老臭虫拼命拦住花魅、雪魍缠斗。
雪花纷飞,战局混乱。
蹄声急促,不多时已将众人甩开数十丈,四大杀手认定太玄阴符经在林枫晚身上,哪里肯舍?一个个顾不得丘十一、大荷等人,几声长啸,紧追不止。
白马驮着林、秦二人,直奔山顶,前方赫然出现一处断崖,已无去路。
林枫晚狂抽马鞭,双足连踢,白马止不住冲势,凌空跃起,连人带马,划过两三丈距离,从高高的断崖堕落。
耳边呼呼风声,白马不断坠落,林枫晚觑准时机,抱着秦虎的身躯跃起,足尖在马鞍上一点,跳离马背,那马轰然堕地,摔得四足折断,肚破肠流,登时毙命。
而林枫晚早已借力腾空而起,在旁边一株矮树的树枝上连连一踩一弹,卸去下坠的冲劲,安然落在雪地上。
崖顶上追兵的怒骂,湮没在呼呼的北风中。
那断崖高达数十丈,断面陡峭光滑,没有什么落足和就手之处,任你轻功再高,也不敢直接跳下来。
断崖之下,白雪莽莽。附近只得十几株枯树,几块乱石,几丛荒草。
林枫晚手脚疾快,折断树枝,做成一个简单担架,又撕下几处衣衫,连成布条,将担架绑扎结实。把秦虎放到担架上躺好,试探了他的鼻息,呼吸尚算平稳。
他卸下死马上的缰绳,一头连在担架上,一头套在自己的肩膀,展开轻功,一路飞快滑行。
一口气奔出数十里,天色慢慢昏沉,远远见到前面山坳里有几户人家,估计是附近的山民猎户的居所。
林枫晚上前扣门,谎称自己两兄弟进山打猎,秦虎被山中的毒蝎蜇伤,恳求主人家借宿一晚,好歇息调养。
山民淳朴好客,当下腾出一间客房,烧热火炕,又送来肉干清水草药不提。
林枫晚顾不得进食,扶秦虎在炕上躺好,秦虎已是人事不知,奄奄一息。
林枫晚取出另一枚解毒丹,喂他吞食,但秦虎昏迷中牙关紧闭,无法吞咽。
林枫晚略为犹豫一阵,将解毒丹抛入口中嚼碎了,然后俯下身,嘴对嘴,将丹药一点一点喂入秦虎口中,跟着灌进少许清水,让丹药融化,流进秦虎喉咙。
喂完丹药,林枫晚脸上浮起几分绯红,但很快就回复正常。
他除去秦虎上身衣衫,将他双脚盘好,双掌抵住他的背心,运起内力源源不断将真气输送过去,为对方驱毒。
七级浮屠毒性非同小可,林枫晚大费周折,花费了几个时辰,内力几乎耗尽,仅仅驱除了十之七八的毒素,秦虎吐出几口黑血,仍然昏迷。
林枫晚神困力乏,勉力用真气护住秦虎心脉。他心中清楚,如果不将毒素全部驱尽,剧毒反噬,便会要了秦虎性命。
正一筹莫展之际,秦虎眼皮微微一动,双目睁开,醒了过来。看见林枫晚脸上又是焦急,又是疲倦,他顿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温言道:“多谢林兄,我好多啦,一时半会死不了的。”
林枫晚低声道:“你体内的剧毒我无能为力,实在惭愧。”
秦虎说道:“你尽力了,剩下的我想办法。”
秦虎披好衣衫,坐直身体,摆了个呼吸打坐的姿势,闭目内视,默默运起阴阳两种真气。
初时,丹田空空如也,渐渐地,真气从奇经八脉里滋生,沿着经脉缓缓流动,生生不息。那阴阳二气他本来就练成小周天完满,大周天未通,此刻冬夜寂寂,天地空旷,心中一片澄明,往日师父的循循教导,清晰无比,一一响在耳边。
苍山明月当空,木屋之中,师父所有的温言细语,深旨奥义,阴阳如何相互转化,先天之气如何炼化为体内真元,体内真元如何与天地自然相生相合,每一字每一句,都浮上心头。
真元随意念而动,以天地之玄气为炉火,以身躯为熔炉,不断炼化阴阳二气,补充到经脉当中。
体内真气越来越磅礴,真气流转也越来越快,小周天贯通后,又跟着打通大周天,奇经正经诸脉全身窍穴尽数畅通无阻。至此功德完满,内力较之前更深一层。
在林枫晚看来,秦虎全身真气蒸腾,一柱黑气从头顶上百会穴源源升起,知道对方正在以上乘内功逼出体内剧毒。
约莫一炷香功夫,余毒全部驱尽,秦虎睁开双眼,神采奕奕,与刚才中毒委顿的情形判若两人。
林枫晚倒吸一口冷气,问道:“这是什么内功,如此神奇?”
秦虎正容道:“这叫阴阳二气。”
林枫晚一呆,说道:“阴阳二气,那是魔教最高深的功法,你……难道你是魔教的人?”
秦虎摇头说道:“不是。”
林枫晚追问道:“听说阴阳二气深奥晦涩,从不外传,你又从何处习得?”
秦虎自嘲地说道:“在下小时候机缘巧合,蒙高人传授了一些窍门,可惜我性子疏懒,人又蠢笨,只学了个皮毛,所以武功一直马马虎虎,教林兄见笑了。”
林枫晚灿然一笑,说道:“阴阳二气,何等神妙,能修炼的,哪个不是上上等的天才,秦兄你何必过谦?依我看,不出十年八年,秦兄的武功,就可以跻身天下第一流高手的行列。”
林枫晚笑的时候,脸色显得格外柔和,他的嘴角轻轻上翘,鼻头微微一皱,凤目舒展,眼中的暖意可化一冬雪水。
秦虎一时看得愣神,竟忘了怎么接话。
林枫晚迅速收了笑容,瞪了他一眼,说道:“喂,我问你,之前你怎么知道蒯叔有诈,提前防备?”
秦虎讪讪说道:“哦,这个……是了,四大杀手手段凶残,如果擒住蒯叔,势必大加折磨,断手断足皆有可能,只要留他一命,照样可以要挟我们。但蒯叔身上并无伤残,因此我起了疑心,一直留意他的举动,也算侥幸。”
林枫晚定定地看着他,追问道:“你不要性命,替我挡了毒钉,仅仅是为了不辜负十七卫的使命吗?”
秦虎想了想,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
十七卫办差,使命重于性命,多年来这个规矩深值内心。但挡在林枫晚身前的那一刹,他根本没有想过这些。
虽然两人相处日短,但年龄性情相近,说话办事投契,又一起经历过生死,心中所想,更多的是对一位好友、一位兄弟的关爱和保护,感觉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林枫晚的感觉又不同,短短几日,他亲眼目睹秦虎、丘十一等人运筹帷幄,智计百出,舍生忘死,奋勇杀敌,对于十七卫的能力深信不疑。
他的父亲,曾在十七卫长期任职,对于这个神秘的组织,他天然有一种信任感、亲切感。
秦虎诚恳地说道:“那个时候,我没有想过十七卫的身份,我只是觉得,林兄是熟悉的好朋友,可依赖的好兄弟。”
林枫晚的眼里的笑意更深了,正色道:“不错,从今往后,我们是好朋友,好兄弟!”
两人伸出手来,紧紧相握,哈哈一笑,莫逆于心。
半晌,秦虎望向窗外,说道:“不知十一他们怎么样了?”
林枫晚一晒,说道:“四大杀手的目标是我,你我杀出重围,他们必定不甘心,紧追不舍,不会和十一他们纠缠的。”
跟着大赞道:“你们十七卫的人个个奇才,真不知道是从哪里选出来的?你身负阴阳二气的神功不说,十一兄弟的鞭法,世所罕有,亦叫人大开眼界。有他护卫,又有老臭虫这个地头蛇,可保大家安全无虞。”
夜已深,两人说了一会话,吃了些肉干,补充体力,就倚在炕上闭目养神。
秦虎迷迷糊糊睡了一阵,忽听外边一个粗豪的声音大声喊道:“姓林的小子,快快滚出来,格老子的,惹毛了老子,一把火烧光这几间破房子!”静夜里听来,好像夜枭尖叫。
正是风魑的嗓音。
强敌又至,大战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