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紧抱着阿宝,听着龙灵低冷的声音,看着她身后,那条巨龙缠住熔天比山还高的头,强行拉着它往地底而去。
熔天的双眼闪着熔岩般的光芒似乎照亮了整条龙身,里面好像有许多人,又似乎只是虚影。
我看了几眼,却怎么也找不到秦米婆,也找不到那具传闻中的升龙棺。
或许,那本身就是不是一具棺材,而是无数的人命堆积而成的。
眼看着龙灵扑到我面前,我看了她一眼,猛的往小溪边跳去。
小溪的岸并不高,我跳到水里,全身瞬间传来尖悦的痛意,蛇镯在我手腕直接往骨头里勒。
“回来!”龙灵沉喝一声,身上无数的亮光瞬间聚拢成绳,将我紧紧的拢住:“非黑既白,又如何?是黑是白一切皆在我掌控之中!”
那些光索一经缠住,好像带着高温,瞬间灼得我皮肤焦黑,和身体里那尖悦的刺痛感交融在一块,让我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溪水里。
冰冷的秋水浸着膝盖,让我精神一震。
低头看了一眼怀里胳膊护着的阿宝,我将转过掌心护住他的头,猛将他的顺着河水往小溪边一丢:“爬上去。”
这小溪是镇子的界碑,蛇棺因为邪棺被困在这镇子里,那邪棺也是一样。
秦米婆他们出不来,龙灵只要还在白木棺材里,就也出不来。
“嗯嘛……”阿宝被我一下就顺水推到了对面小溪的岸边,头撞到了溪岸,委屈的转着手揉着头:“痛痛!”
“走啊!”我看着阿宝,沉喝一声:“跑!”
阿宝揉着脑袋,嘟着嘴,眼里聚着水光,转眼瞥着秦米婆离开的方向,嘟嘟的:“婆婆……”
小家伙很精,每次我训他,都会找秦米婆哄他。
可现在整个小镇都好像在晃动,小溪的水似乎都在慢慢变浅,回龙村的方向,秦米婆引出的那具升龙棺所化的巨龙已经完全盘缠住了那只叫熔天的巨兽。
龙灵在我身后冷冷的笑,光索一点点的收紧:“问米秦家那个婆子逃不出去,我却能稍稍越界的,等吞了你和那个孩子,汲取了气息,我就能超越蛇棺的拘束了。”
那些光索慢慢变紧,我都能闻到烤肉的香味,跟着却又发出焦臭。
而阿宝找不到人哄他,转眼看着我,又顺着水朝我走了回来。
“快走!”我瞪着他,突然有点后悔,不该将他这样养着的。
阿宝才出生的时候,戒备性多强,谁都不信,本能的能感应到危险,瞬间就跑了,还会呲牙低吼着吓退对方。
可现在,让他走,他却还在犹豫。
“妈妈……”阿宝见我吼他,委屈的眨了眨眼,看着我身上卷着的光索,伸手想摸。
但还没摸到,强烈的光已经将他痛得逼了回去。
他眨巴着眼,朝我嘟着嘴:“吹吹,不痛痛……”
“走!”我朝他大吼一声,猛的一扬头上的黑发:“快走!”
阿宝最怕我头上的黑发,这会见了,依旧只是眼露怯意,却并没有后退。
身后龙灵呵呵的低笑:“神只会让人心生敬畏,你和浮千这种,只会让人心生惧意。你看,就算浮千生他,你养他,却依旧怕你们,但不会怕我。”
“因为我才是他们应盖膜拜而信仰的神。”龙灵的光索猛的一用力,拉着我重重的撞到了溪岸上。
我后背重重的撞到岸边的石头,朝阿宝摇了摇头,正要再将他呵斥走,阿宝却依旧摇摇晃晃的想朝我走过来,可见我瞪他,又站住了。
他双眼看着那些光索,顺着光索往后,看着龙灵,慢慢的用四肢趴在了水里,对着龙灵呲牙低嗤。
光索已经慢慢灼进了肉里,我死死的掰着岸边的石头,不让自己被拉回去。
龙灵一直没有过来,就证明她不能过来,就算我被这光索烧死在这里,我也不会便宜了她!
“哟。”龙灵见阿宝呲牙,清脆的笑道:“这是养熟了?”
就在她说话间,阿宝大吼一声,四肢及地,猛的朝着龙灵扑了过去。
他自来力气大,双腿一蹬,直接跃上了溪岸,对着龙灵就冲了过去。
“阿宝!”我扭头看了一眼,只感觉胸口有什么炸开。
龙灵娇笑,黑索一卷就将阿宝卷住。
可阿宝伸手想扯一条光索,小手被灼伤,扯不住。
可在被黑索卷住的时候,居然还张嘴咬着一条光索,想用他那口牙咬住。
只是一用力,他那连筒子骨都咬得开的牙,瞬间被烧断了,满嘴的鲜血。
“你看,何必呢。他本是鬼胎,自生警惕,能活得挺好。”龙灵的黑索将阿宝往白木棺材里卷。
沉眼看着阿宝,伸手点了点他身上的那块花椒木的磨牙木棍:“你们硬要让他沾染人气,生出人性,现在一点警觉都没有,连自保都不能了就算,居然还来送死,就是为了所谓的情感。”
阿宝被黑索勒得双眼直跳,龙灵却慢慢的将阿宝往白木棺材里拉。
我看着龙灵手指上的白光轻轻一闪,那根秦米婆特意磨出来给阿宝磨牙的花椒磨牙棒瞬间化成了细灰。
心底好像有什么,跟着那细灰慢慢的毁灭。
我好像感觉不那么痛了,头顶的黑发,好像顺着水慢慢的流动,小溪里无数的小鱼小虾发白浮起,溪边的河树瞬间发黄。
黑发涌动,光索如同被淹没的灯光,慢慢的熄灭。
我感觉自己身子慢慢的浮了起来,扭头看着龙灵,心头有什么一动,无数的黑发直接朝着龙灵卷了过去。
黑发所过之处,小路边的稻田里那些扬着稻花的水稻瞬间倒塌在田里,眨眼之间变得腐朽。
龙灵沉眼看着我:“你这是和浮千一样,准备完全沉浸于黑戾吗?”
那些黑发飞快的涌入了白木棺材,可怎么也近不了龙灵的身。
我沉眼看着龙灵,握着那把石刀,借着涌动的黑发,猛的朝着她扑了过去,
龙灵冷笑一声,白木棺材后面无数铁链涌出,朝着我卷来。
黑发和银灰的铁链缠卷在一块,叮咚的响声中,夹着什么低低的笑声,还有着远处巨龙的嘶吼,熔天的低哞声,秋风呼啸……
我任由黑发和那些铁链交缠在一块,握着石刀直冲入白木棺材中,对着龙灵那根卷着阿宝的黑索就是一刀。
就算割了无数次,知道割不断,可我依旧本能的割了下去。
只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一刀就断了,我忙伸着左手去抱阿宝,跟着转过石刀,朝着龙灵的脖子划去。
眼看着黑色的石片刀要靠近龙灵的脖子,我却感觉黑发上尖悦的痛意传来,跟着火光从我眼前一闪过,所有的黑发应着火光而断。
这种断发之痛,比原先更痛,就好像身体无数的手指在一瞬间被砍断,而且连个缓和的时间都没有。
我失去了依托,重重的落在地上,伸手还想去抱阿宝,却见缠在身上的蛇尾一卷,将阿宝卷住,往龙灵的白木棺材里送。
阿宝还对着我身侧,满怀希冀的道:“叭叭,帮阿妈……”
我转眼看去,却见墨修握着那把沉天斧,脸带痛苦的看着阿宝,似乎于心不忍心,然后慢慢扭过头,却依旧将毫不知情的阿宝往龙灵怀里送……
只是沉眼看着我:“我没有办法,熔天既然醒了,龙家的升龙棺只能镇住一时,最终还是得龙灵来镇压。你回头看看,你黑发所过之处,无一活物。”
我顺着墨修的目光回头看了一眼,果然从我拖着黑发过来的地方,所有草木全部腐朽瘫化在地上,好像稻田里被水浸了一个冬天的腐烂稻草。
所以这才是黑戾最大的杀伤力吗?
“叭叭。”阿宝双手扒拉着墨修的蛇尾,还很开心,似乎以为墨修救是他。
我脑中突然闪过,我妈说她怀着我回村代产,原本是打算将我祭了蛇棺。
她那时说的,也是没办法。
我爸离开的时候,一时情急,发怒着说他后悔了。
在我出生的时候,没有将我献祭了蛇棺。
原来没有办法,就是这样的……
盯着墨修的眼,我转眼看着龙灵。
她最后没有还手,是因为知道墨修已经来了,她知道,不用她出手,墨修也会帮她的。
果然“婊”这种东西,无论是人,是神,还是妖,所用的招术都是一样的。
我朝墨修摇了摇头,慢慢抬起石刀,猛的对着自己小腹插去。
手腕上的蛇镯瞬间转动,如同无数钢针穿透的我手骨。
可我下手极快极用力,石刀因为惯性一下之间,戳破了肚皮。
“龙灵!”墨修沉喝一声,连忙将蛇尾卷着的阿宝松开,直接朝我冲了过来:“你疯了。”
就在阿宝落地的时候,我猛的引动黑发卷起阿宝,身后黑长的发卷着溪岸边的界碑,飞快的朝后退。
墨修朝我沉喝:“别过界。”
我伸手抱住黑发卷住的阿宝,任由黑发拉着,飞快的越过了小溪。
既然墨修没有办法,我就自己找个办法。
无论如何,也得先让阿宝活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