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姜的名字,这几天他听得太多了,只因刚回京城,前来阿谀奉承的人几乎人人口中都会提上一嘴芸姜,由不得他不记住。
特别是芸姜和众位朝堂臣子的风流韵事……
连那一向死板,恪守规矩礼仪的谢太傅,竟也因为芸姜,开始频繁出入群芳阁这等风月场所。
当然,这些在商砚听来,不过是饭后闲谈的笑料,他并未放在心上,真正让他对芸姜产生好奇的,还要归功于芸姜亲手写的那封信。
无论信上所述是真是假,为何偏偏,只给他送来?
……
宇文武离开后没多久,一道黑色身影突兀出现在商砚面前,那是商砚留在京城的影卫队长——子非。
“王爷,姜家兄妹有下落了。”
商砚脸色陡然变得凝重,转瞬便将芸姜的事抛到了脑后,语气淡漠:“说。”
“在黑风寨附近十余里地,我们的人在水里发现了这个手镯。”
说着,子非便从怀里拿出了一个造型奇特的银色镯子,似乎是刚从水里捞出,花纹刻路间还有些细砂沉浸。
商砚接过,细看之下,手镯内壁正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姜”字。
“的确是姜家的东西。”商砚摩挲着银镯表面上的纹路,又问:“附近可曾找到尸体?”
子非摇了摇头:“要不要属下安排人进黑风寨探查一番。”
“黑风不与朝廷作对,如无必要,无需惹它,探查时注意隐匿身份。”商砚沉吟片刻,嘱咐了一句。
“属下遵命。”他将镯子收好,如往常一般,继续问着:“姜皇后的下落呢?”
子非身子一颤,不由将头垂了下去:“属下无能……”
商砚眸色渐渐黯淡下去,但这回答也在他意料之中。
“罢了,待我明日进宫见了皇上,即刻出发。”
“属下马上去准备。”话音落下,黑影便没了踪迹。
商砚目光悠长,抬起头目视着天边的皎皎明月,眉间的肃杀之气缓缓消散,一道沉闷的叹息声自他口中溢出。
一年了,只有这姜漓……杳无音讯,连一点蛛丝马迹也寻不到。
就在这时,王管家急急忙忙跑到正堂,朝商砚恭敬行了个礼:“王爷,外面有群芳阁的人给您送来这个,说是什么……芸姜姑娘的意思。”
商砚抬眸看去,是一封红底金字的请帖。
“阿欠”
群芳阁的暖阁之中,姜漓没由来打了个哈欠,右眼皮不自觉跳了两下。
“小环,你是不是背着我做了什么事?”
“啊?”正在给姜漓准备洗澡水的小环懵懂回道,“我做了什么事么?”
姜漓沉默了,眉头微微蹙起,而后又朝两旁展开,或许是她想多了吧。
……
商砚视线扫过那红底金字的帖子,还未开口,一道柔和清脆的女声率先出声。
“这等风月女子递来的东西以后莫要再呈到王爷的面前了,王爷身份尊贵,不是什么人都能见的,也不是什么人的东西都要收的,王管家,你是王府多年的老管家,应当明白这个道理才是。”
年过五十的王管家还是第一次被这般教训,一张老脸颇有些尴尬,但一看来人,那丝不满瞬间消失,讪笑一声:“表姑娘教训的是。”
柳盈盈微微一笑,目光投到商砚身上,微微欠身。
“表叔好。”
柳盈盈,名如其人,娉婷袅袅,纤腰盈盈,太后怕他身边没个伺候的女人,特意塞到他府里的,对于商砚来说,只要不来他跟前烦她,王府多个人少个人,他并没有所谓。
只是这一贯守着规矩不会出现在他眼前的女子今日竟破天荒来到了前院,还教训起了他身边的人,着实惹得他有些不快。
柳盈盈唤了身后的丫鬟上来,献宝似地打开了盖子,只瞬间,堂内便弥漫起一股清甜香味。
“近日雨水多,盈盈特意给表叔准备了一碗薏米薯圆糖水,祛湿补气,解热清润,饭后食用再合适不过了。”
然而,当柳盈盈怀着期待的目光看向商砚时,却发现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那王管家身上,准确的说。
“还不下去?”她侧眸睨向王管家,柔柔斥了一句。
王管家再度讪笑,施施然退下,正当他想着该怎么处理着帖子时,身后商砚的声音陡然响起。
“把那帖子留下。”
王管家一愣,旋即快步将那红底金字的帖子递了上去,退下时,不由悄悄睨了一眼那柳盈盈,对方的脸色,显然有些不好看。
不过,对于商砚的决定,她也无权置喙些什么,只好勉强撑起一个笑容:“表叔,这碗……”
“备马。”
商砚没理会柳盈盈的话,视线扫过这烫金的帖子一眼,淡声道,“去群芳阁。”
这话一出,柳盈盈的脸色更难看了。
“小姐……”
待得商砚离开,一旁捧着端着食案的丫鬟看向了柳盈盈。
“王爷毕竟是男人,男人风流些……无伤大雅。”柳盈盈笑说着,眼神却有些黯然。
马车内,商砚淡漠地将手上的帖子扔到了一边,他对这花魁宴不感兴趣,接了这帖子来群芳阁,全然是因为不想在府内见到柳盈盈那张脸。
夜色渐起,今日的飞云大街却热闹得紧,一辆辆装饰华丽的马车行驶在路上,时不时还有人驾马奔驰而过,一路上,喧闹声不断。
直至车夫告诉商砚已经到了群芳阁,商砚朝外眺了一眼,才知方才的喧闹与现在的场面相比,着实不算什么。
抬眼看去,人头攒动,纷纷欲往群芳阁内挤去,一个穿着青色袍子的男子在一群壮汉的包围下站在桌子上喊得脸色发青,直挥着手让那些人散开。
“人满了,没有请帖的不能再进了!”
“别废话,你就说给多少钱能进吧,二百两可行?”
管事的男子嗓子有些嘶哑,不住地摇头挥手,也不说什么,只让护院将人赶走,顿时门口的那群人就不满了。
“我们不过就是来得晚了些了,怎得就不能进了?”
“对啊,我们可以多出钱,让我们进去瞧瞧吧,我们可都是特意来捧芸姜姑娘的场的。”
吵闹的人越来越多,直到官府的人上前喝止,逮捕了几个闹得最凶的人已杀鸡儆猴,群芳阁门口才安静下来。
“不好意思了,各位,今日群芳阁已客满,便是使再多的银子,没有姑娘们亲自发出去的帖子,也是进不得的,还请诛位到别处去寻个乐子吧。”管事的高喊了一声,顿时,便有一辆马车来到群芳阁门前,从车上走下来一锦衣华服的男子,身旁小厮赶紧上前将请帖交给了那管事。
门口的护卫便让开一条道,弯腰向来人行礼。
“林公子好,林公子您请。”
门口那群人向林远之投去一个羡慕嫉妒的眼神。
“王爷,下车么?”侍从回头问了一句。
商砚眉头蹙起,他向来不喜喧闹,正想让车夫驾车离开随意寻个酒肆打发时间,忽见对面又行来一辆马车,当朝太傅谢尘面色纠结,正从车上走下来。
群芳阁管事的见到谢尘后,忙迎上前,嘴角都快咧上嘴角了。
“谢大人,您快里边请~”
“我……我不是……”
谢尘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管事的却直接将他给带了进去。
“不是,我今日来是因这请帖……”
“以谢大人的身份,在下哪有资格查看您的请帖,再说了,就凭您和芸姜姑娘的关系,这请帖肯定是收到了的,快些进去吧,芸姜姑娘正在楼上的雅阁等着大人您呢。”
底下一群人听见这一句,不由唏嘘了一声,这管事的一张巧嘴利索的很,方才对那宁安侯府的小侯爷,也是这套说辞,一字不变。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喊道:“管事的,你们群芳阁有几个芸姜啊?芸姜姑娘在等谁啊?”
管事回头恶狠狠瞪了那说话的人一眼,视线转到谢尘身上时,又恢复了谄媚之色,忙唤了几个下人将谢尘带进了群芳阁。
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的商砚来了几分兴趣,看来,那传言倒不曾有假,像谢尘这样谨慎守矩的人,竟真的会因为一个女人破坏自己的原则。
思索几番,商砚放下了车帘,淡漠出声:“下车。”
那管事的将谢尘带进去后如今正和方才挑事的男子对骂呢,忽地感觉有人往自己怀里丢了个什么东西,还来不及细看,就感觉身旁有一阵风带过,一个人影在他余光中进了群芳阁。
管事的回头看了一眼,却只看到一抹玄色衣角上下翻飞,袍边绣着的蟠螭纹在光线的映射下熠熠生辉……
蟠螭纹?
管事的愣住了,整个熙朝,敢在衣袍上绣这与龙纹相差无几纹样的人可只有一个。
“方才进去的……是……是衍宸王?”
他小心翼翼地问着一旁的人,那人正张大着嘴巴,呆呆地望着商砚的背影出神,根本无瑕顾得上回答他。
管事的又将目光扫向底下人群,几乎每一个人脸上都带着震惊之色。
难道?真的是衍宸王?乖乖哟,像衍宸王那等人物,居然也会来他们群芳阁?
惊诧过后,缓过神来的管事便陷入了巨大的狂喜当中,忙丢下了手中的活,拽紧衣袍,三步并做两步亲自追进去伺候着了。
门外,有人呢喃出声:“天呐,衍宸王居然也来这群芳阁了,难道,他也是来一睹芸姜姑娘风采的么?”
他们不知道,因为他们连进去的资格都没有……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对芸姜的痴迷,一个连当朝太傅和摄政王都要亲自捧场的女子,足以激起他们的好奇心和征服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