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来了。”方连警惕的对一旁的两人说道。
沈毫不在意,不屑的说道:“这寺庙又不是你家修的,人家愿意来,你管的着嘛。”
方连皱了皱眉,没有说话。他当然知道,沈兴荣是故意曲解他的意思,不过此刻却不是争吵的时候。
一旁的刘金银见状,连忙打圆场,对方连说道:“方兄,沈兄不是这个意思。”
刘金银本以为方连会像往常一样,随意应答两句,然后此事就此接过。谁知道方连的脸色变得很郑重。刘金银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随即也一同戒备起来。
沈兴荣也不傻,现在可不是和方连抬杠的时候,自然是自身的安全最重要。这个时候他不由得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该开口,还说什么同方连等人一同闯荡江湖。如今这才几日,连周家的地盘都还没走出去,他就有些受不了这其中的劳累。
方连在来人还未踏进这庙门,最先察觉到的,是那浓郁的血腥味。即使察觉来人步履蹒跚,呼吸微弱,方连丝毫未曾放松警惕。这么重的血腥味,一定是杀了很多人。他不知道来人是不是嗜杀之辈。江湖中,有些嗜杀成瘾的人,都是见到活人绝不放过。
来人是敌是友他也还未清楚,所以方连也不愿轻易与来人为敌。况且这人身上都是新伤,也不知道身后是否还有敌人追袭。方连可不想被殃及无辜。
方连的剑早已经出鞘,蓄势待发。来人是阿久,她身受重伤,对方连的警惕似乎毫未察觉。进入寺庙后,她并没有停下动作,依旧我行我素观察了一下,然后找好位置坐下休息了。
方连皱了皱眉头,他没有感到来人的杀意,所以剑仅仅出鞘,并未进攻。
借着火光,方连打量了一番来人。似乎像是个亡命之徒,浑身是伤,脏兮兮的,如果不是闻到来人身上浓重的血腥味,方连真会觉得,这人似乎只是乞丐。阿久此刻的状况有些不太好。
不得不说,即使看到这人这幅模样,方连也并未有丝毫心软。他对这人依旧抱有很大的警惕。即使他初出江湖,但是从小的察言观色,让他自有一番识人之法。
与之相比,沈兴荣的江湖经验就少的可怜。他只感觉眼前人脏兮兮的,是个乞丐,还是个被人揍得半死的那种。他那高人一等的脾性,让他很不高兴,眼前的人竟与他们同处一室。即使这是个破庙,即使这是个无主之地。
看到此人蹒跚的脚步越走越近,似乎今晚也要在这过夜,沈兴荣可受不了。他忘记了刚才方连的预警,也无视刘金银给他的眼色,自顾自的开口,十分无礼道:“喂,哪来的叫花子,没看到这里有人吗?”
阿久充耳不闻,她太累了,原来人杀的多了,也是会手累的。她知道自己现在狼狈不堪,一向爱干净的她,现在却是没有时间讲究了。她只想休息一下。她也不知道下一批人什么时候到,她还想苟延残喘一会。她真的好想想休息一下。
对于方连的戒备,她没有在意。对于沈兴荣的阴阳怪气,她也没有在意。只要他们不对她露出杀意,她也懒得拔剑。
她并不嗜杀啊。她不是坏人啊。她也不知道现在到底怎么了,仿佛一夜之间就全变了。
方连看来人只是自顾自的瘫坐在那里休息,似乎并没有恶意。不由得,他也放松了两分。收好剑,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沈兴荣却并不高兴,他还想说些什么,好把这人赶出去,却被一旁的刘金银好声好气的规劝了一番。毕竟拿人的手软,吃人的嘴短。虽然沈兴荣心里并不满意,但还是给了刘金银一个面子。
毕竟这一路上,每逢城镇,刘金银都是美酒美食,好生招待着他们。毕竟刘家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沈兴荣临行前,她的姑母也告诫过她,务必找机会结交这刘家的少主,要不然他才不会吃这个苦。而且现在,他也不是和家里的仆人同行,他也怕太过于斤斤计较,让身边的两人看低了。
只不过,明明三人中,这方连家世最差,他们三人却要听从他安排。又或者,明明刘金银的家世地位并不比他低,可是他却甘愿惟方连马首是瞻,这也让沈兴荣心里的更加不平。
沈兴荣就是这种,明明自己不行,却也见不得别人行的人。
方连三人一起享用起了他们的晚饭。虽然是处于破庙之中,但身边有一个颇看中口腹之欲,并且手艺还不错的刘金银同行,吃的也挺美味。
方连并没有放松警惕,毕竟旁边还有一个陌生人。方连很少,轻信与人。
阿久背靠破烂的佛像,和方连三人隔了十来尺的距离,离门口也不远。侧对着他们。这个距离,无论是门口,还是方连三人,都足够她应对。
这几日来实在有些累了。她从未如此劳累过。幸好她底子不错,又性格坚毅,这才没有累倒下去。会虽如此,阿久此时状况也并不好。她自己都有点迷糊了。她感觉自己似乎变成了两半。一半的自己似乎十分警惕,密切的注视周围,防止任何危险来临。而另一半的她已经趋于倒塌崩溃的边缘。这种感受并不好受。
就这样似醒非醒,似梦非梦的感觉持续了半盏茶的功夫,阿久又一下惊醒。她似乎又才真正反应过来自己在什么地方。这里不是柳家庄。她反应过来,她似乎需要食物了。这几天,只顾着杀人,逃命。饿了就手边抓到什么吃什么。好惨啊。她从未受过这样的苦。仿佛前十六年宁静安逸的生活都只是她的美梦。鼻尖传来阵阵食物的香味。不知为何,她忽然很想哭。她为什么要那么这么折磨自己?为了什么?
阿久不是个喜欢吃苦的人。好劳永逸,喜新厌旧才是她的本性。身处这样的情形之中,忽然一下,她就想通了。她还是人,她还活着。她只要在意自己就好了。阿久感觉自己前十几年的纠结,似乎都是个笑话。她只为自己而活,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她高兴。
不过此时,她最缺的,只是食物。
想到这里,阿久不由的动了动,缓缓睁开半眯着的双眼,看着不远处的三人。阿久不由的想到,“吃的是津津有味啊。嗯,吃相最好的要数边上那人了”。阿久早就认出了方连,不过此刻她却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了。那日庭院一别,没想到再见却是这样的情形。
阿久对他人的喜爱一向明了,自然不会忘记,当日方连那情窦初开的样子。不过如今她却不会轻易暴露身份。当然不是她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她只是清楚的知道,浅浅的喜欢,并不会让眼前的人为她付出什么。甚至,他还有可能趁火打劫。
当日,这只是阿久的猜测,可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可能是方连长得太好看了,所以吃相也是赏心悦目。不过阿久此刻却没有什么秀色可餐的想法。她想的是可否杀了他们,然后她就可以吃顿饭了。她当然没有什么开口讨要食物的想法。这几人不见得是她的对手,等他们死了,东西都是她的了,还不是由的她慢慢挑选。
可是,这样是不是不好?就为了口吃的?她又不是坏人?可是她真的很累很饿。这世道,本就是弱肉强食的。阿久有些心动自己的想法。
阿久在纠结。
或许是阿久的眼光太过于专注了些,方连想假装没有注意到都不行。他仔仔细细分辨了几次,才发现,对面的那人,真是在盯着他手里的食物。想了想,方连还是起身走了过去。
方连走近了些后,才仔细打量了下眼前的人。不过阿久如今这幅模样,他什么也瞧不出。当然他更没有认出,眼前这人,是当初他惊鸿一瞥为之心动的人。
所以说啊,人与人相识相知,甚至是心动,真真是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方来瞧着眼前这人,似乎年岁与他似乎相仿。“小,小兄弟”方连不确定眼前的人是男是女,礼貌的递过手里的食物,道:“小兄弟,这里有些未动过的糕点,如不嫌弃,请。”方连没有选择他们自己烤的肉,反而选的是之前城镇买的糕点。这糕点还未被打开过,想来更加让人放心些。也好表明他只是一番好意,并没有其他想法。
阿久自然懂得他的言外之意,她伸出手,接过了方连手中的糕点。又开口道:“水壶。”
“什么?”方连愣了下。
“你的水壶。”阿久指了指方连腰间的水壶。
方连这才反应过来。有些犹豫。他一向不喜欢把自己的私人物品借给别人用。
“喂”阿久叫了他一声,直直地盯着他,道:“快点啊,我正渴着呢。”这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阿久自己的东西呢。
阿久态度很不礼貌,不过方连并没有介意。方连看着眼前这人,发现他眼珠很黑,很亮。盯着他的水壶,就像是看什么宝贝一样。又听着他声音,都是带着重重的鼻音,像是染了风寒。
算了。也是个可怜人。
方连一时起了两分怜悯之心。明天就到边镇了,到时再买一个就是了。想罢,便将自己的水壶解下,递了过去。
阿久不由得对方连起了极大好感。当然,她也丝毫没有产生半分羞愧,毕竟她刚才可是起了杀人夺食的念头。她没有点滴的内疚之情。毕竟按照她的逻辑,她可是放了他们一条生路。
方连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拿起刚才吃到一半的食物,正准备继续吃,耳边传来沈兴荣阴阳怪气的声音:“虚伪,你到是会借花献佛。食物可是刘兄准备的。”
刘金银连忙道:“没有的事,我们三人结伴同行,不分这些。”
方连没有说话,沈兴荣的脾气他是了解的,时不时说些尖酸的话。他也并不看得起这人。可是,他有个好出身。看在沈盟主的面子上,有时他也不得不让他三分。但也仅此而已!
“连兄,你不是看上个小乞丐了吧。”
方连不懂沈兴荣这话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切。”沈兴荣很是不屑:“往日也没看连兄对什么女人上心,今日才知道连兄是口味独特啊。”
“刘兄,可别胡说,不过两口吃的,怎么扯那么远了”刘金银忙在一旁说道,“我们快吃完休息。明日就可以到城镇里了。到时候可以好好洗漱一番了。这出门在外,最不方便的就是洗漱问题了。几人从小都是未曾受过什么苦,如今行走江湖,真是一次性吃了个遍。
方连有些惊讶他刚叫“小兄弟”的人是女人。但他更讨厌刘金银的胡搅蛮缠。他也总时不时的要敲打这人一番。
“刘兄还是谨言慎行些好。”
淡淡的一句话。刘金银听了,心里不由得感叹方连心胸开阔,不与人一般见识。
沈兴荣却从中听到了威胁。每次都是这样。旁人都说方连是君子。还送了他一个什么“君子剑”的美称。他家长辈也总称赞方连,说他年纪轻轻,一个人就撑起了“不为山庄”的名声。可是在沈兴荣看来,方连却是个伪君子。
或许是他对方连有嫉妒,他就是不喜欢方连。他也喜欢口头上挤兑方连。但有时,他对方连又真有几分惧意。
沈兴荣悻悻地不再说话。
说起女人,方连脑海中不由得闪过一人的面容。方连想,也不知道柳家小姐怎样了。
以阿久的耳力,方连三人的对话,她听的清清楚楚。但这时,她在思考她该何去何从。
不知为何,此刻,她竟然拥有无尽的求生欲望,仿佛之前那个浑浑噩噩的人不是她。她瞬间就觉得,这世间没有再爱她的人了。既然如此,她就自己爱自己。
方连三人定好轮流守夜的时间和次序后,便相继在一旁休息。三人和阿久也再没有多的接触。
阿久只敢浅浅的坐着稍作休息,却不敢熟睡。因为她孤身一人。
方连也是一夜未睡。虽然身边有沈兴荣和刘金银两人,但他并不信任他们。出门在外,还是谨慎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