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帝景沉默了良久,缓缓道:“景禾长大了不少,为师险些没认出你。”
太白金星呵呵一笑,笑的眯起的眼睛没有睁开过,他道:“上仙,地界出了个猴妖,闹得鸡犬不宁,我虽然一把老骨头……”
太白金星叹了口气,洛帝景会心一笑,道:“不如,太白您先去休憩,我便带着景禾回一清天。”
玥晨本便紧缩着秀眉,听到这般话,她再难忍心中不满,道:“上仙就算是再位高权重,也应当问问禾哥哥愿不愿意!”
太白金星用苦桃木拐杖用力戳了戳地,语气威严道:“玥晨!”
玥晨虽有再多不满,但也不敢造次。
洛帝景轻轻一笑,道:“玥晨?本座一手建起这三清天时,你爷爷,也不过一个孩童,至于你,这般不知天高地厚,谅你是个后辈,本不想与你计较,但看你这般模样,想来在这三清天被宠惯坏了的,你说你仙力微薄,正好,低界有个空档的土地神的职位,你今日便准备一番。”
玥晨握紧着手,眼里已经泛了泪光,她嗓音带着哭腔,颤抖着嗓音,道:“上仙是什么意思?”
“本座的话,听不明白吗?若你娇养惯了,不愿当个土地神,地藏菩萨身边缺个打杂的。”
玥晨咬紧嘴唇,咬到嘴唇发白,太白金星语重心长道:“玥晨,土地神也是个不错的职位,还不叩谢上仙?”
玥晨双手紧绞,泪水顺着白皙的脸颊滚落,汇聚到下巴,她行了一礼,道:“玥晨谢上仙。”
洛帝景笑笑,道:“景禾,走吧,一清天上给你备了空房。”
一直沉默的景禾目光短暂地停留在哭泣的玥晨身上,他移开目光,看向洛帝景,道:“上仙抬举,我才疏学浅,配不上上仙的厚待。”
一片哗然,玥晨抬头,哭红了的眼看向洛帝景,她虽然未说什么,但意味已经不言而喻。
太白金星再次用力的用拐杖敲地,一旁花树上的花散落了一阵花瓣。
洛帝景道:“太白,你不必多言。”
太白金星叹气,摇了摇头,洛帝景道:“景禾,突然让你去一清天,想来也是不能接受,等过几日,再去一清天,也不是不可。”
景禾语气冰冷,道:“上仙尊贵,但三清天早已经全权交予玉帝,委任神位,向来由玉帝委任。”
玥晨握住了景禾的衣袖,小声道:“禾哥哥……”
洛帝景沉默半响,突然冷笑,她好笑至极。
花落了一地,四周的温度骤降,太白金星忙道:“上仙,我老糊涂了,玉帝托我向上仙传话,他得知上仙百忙之中抽空来了三清天,特地嘱咐我,邀您前去玉清宫。”
洛帝景冷道:“现在的后辈,当真是不知好歹,我若今日动手伤了你们,太白金星也会受到牵连,今日暂且绕路你们一命,太白,玉清宫可备好热茶?”
太白金星道:“那是自然。”
洛帝景冷冷地看了一眼景禾,拂袖离去。
玉清天仙气环绕,祥云围绕,神鸟盘旋,万年神树被花藤攀岩,垂下来的花藤与树藤纠缠,五彩的花散出悦人的清香。
玉帝坐于凉亭下,茶气袅袅入耳入心,他沏好热茶,将对座上空的茶杯沏满热茶,洛帝景便踩着一片祥云悠悠而来。
洛帝景落到亭前,端起沏好的热茶,品了一口,道:“玉帝倒是会享受,六万年一茬的毛尖,玉帝这儿没断过。”
玉帝淡淡地笑了笑,淡然地洗着茶。
洛帝景放下空了的茶杯,道:“早听说这六万年长的毛尖,凡人食之,可长生不老,永不踏轮回,看玉帝这模样,几千年不见,不见分毫变化,遥想当年,玉帝刚飞升为灵仙,便有胆大奔放的女仙子排队示爱,啧啧啧,不愧是第一美男。”
玉帝面对洛帝景话里话外的调侃,只是淡然一笑,嗓音温润道:“上仙抬举,上一次见上仙,还是禾鲲上仙的气息出现在了三清天,许久不见,上仙还是那般貌美。”
洛帝景似笑非笑道:“玉帝会说话,但我也是上了年纪,成了老太婆了,哪能比得上如今正年轻的后辈,老太婆了,太久没杀生,随随便便让人轻贱了去。”
“若是上仙都会这般受人低贱,那我岂不是三界内,人人可欺?”
玉帝说着,给洛帝景满上了茶,洛帝景端起茶杯,左右把玩,摩挲着茶杯上的花纹,道:“没想到,送你的茶具至今还在。”
说罢,洛帝景品了口茶。
玉帝放下茶壶,看了看玉清殿外,道:“来了。”
太白金星喘着粗气,抹去额头的汗水,向玉帝行礼,眯起的眼睛带着笑容道:“上仙,玉帝。”
玉帝淡淡地应了声,道:“人可带来了?”
太白金星道:“带来了。”
玉帝道:“劳烦太白金星,太白金星好生歇息。”
待太白金星离开后,站在殿外景禾同玥晨进入了玉清殿。
玉帝并未向看两人,他道:“玥晨,是九天玄女捡回的孤女,我见她可怜,便留在了玉清殿,时间久了,便以为自己是三清天的公主,娇蛮跋扈。”
“至于景禾。”玉帝缓缓抬头,道:“他不是三清天的仙,我无心也无力能管他。”
从始至终未回头看一眼两人的洛帝景放下茶杯,随手一挥,原本站的笔直的玥晨猛的跪下。
洛帝景语气淡然,轻飘飘道:“平日里,再怎么娇生惯养,三清天的规矩,难不成忘了?”
玥晨脸色苍白,她跪在地,道:“面见上仙,目不顶撞,话不多嘴,行三跪九拜。”
洛帝景淡淡地“嗯”了一声,玥晨匍匐在地,一磕一拜。
玉帝看了眼地上的玥晨,道:“景禾,给上仙满上茶。”
景禾沉默的走到洛帝景身侧,直着腰身端起茶壶,给洛帝景的茶杯倒满了热茶。
茶气袅袅盘旋,洛帝景眼神狠厉,看向景禾。
茶气打湿了景禾的睫毛,星海般的双眸让人着迷,俊美的没有一丝瑕疵。
洛帝景愣了神。
玉帝道:“上仙。”
洛帝景回过神,玉帝道:“上仙可是乏累了?”
洛帝景心不在焉道:“嗯,玉帝,我记得,可是缺个土地神的职位。”
玉帝道:“上仙怕是记错了,空的位置,玥晨已经补上了。”
已经磕破了头的玥晨明显一愣,玉帝看了她一眼,玥晨含着泪水缓缓磕下了头。
洛帝景嘴角上扬,道:“景禾,一清天空的神殿,随便你选。”
景禾放下茶壶,清冷地嗓音疏离又清冷。
他道:“让玥晨留在三清天。”
洛帝景微微眯了眯眸,道:“你在威胁我?”
洛帝景摔下茶杯,道:“好一个情深意切,既然如此,你从地府来,那便滚回地府!滚!”
随着洛帝景一声“滚”,玥晨被一股力量打飞出了三清天。
景禾却纹丝不动。
洛帝景冷笑,道:“天地孕育的上仙,倒真是与我平起平坐。”
景禾目光沉沉地看着洛帝景,洛帝景心中突然一刹那地揪紧。
良久,景禾道:“上仙。”
他没有再说些其他,解下腰间的紫金铃,放在了石桌上,转身离去。
满目星宿,蔚蓝地星光与镜面地湖水辉映,置身其中,分不清东南西北,亦是分不清独我与众人。
玉帝踩在泛着涟漪地湖面上,湖水未曾弄湿他丝毫,他看着那颗曾经最亮地星宿如今只有星星光晕。
太白金星置于玉帝后,玉帝道:“太白,启明星几万年来,未曾黯淡过。”
太白金星眯起的眼睛含着笑意,他笑地和蔼可亲,道:“玉帝许是忘了,启明星是我的星宿。”
“我何尝不知道。”玉帝怅然道:“帝景当年将景禾留在三清天,自己孤身一人去寻找禾鲲的一丝气息,闯入了浊境。”
太白金星叹气,道:“浊境属三界之外禁忌之地,凡是堕仙,神被堕入浊境,肉体被打入地府,投进忘川河中,浊境由禾鲲上仙封印,至今三界内没有谁闯入浊境还能逃出来。”
太白金星说着抬头看了一眼与曾经那颗最亮的星宿相望地星宿,看着这颗星宿光芒不稳,发自内心道:“禾鲲上仙消失后,若不是帝景,三界还是一片混乱,玉帝想救帝景,但神谕不可违,帝景擅自闯入浊境,你我,乃至三清天,都不曾有能力。”
玉帝道:“从前她贵为三界尊首,不苟言笑,不容任何人触碰她的规矩,但当三界安稳后,她便随心所欲,无欲无求,虽然也不能容忍不尊,但从未像今天这般,她虽然在极力掩饰,但她已经元气大伤,甚至,我看不出她完整的魂体。”
玉帝顿了顿,反问道:“她难道不知道自己会同禾鲲一般消失?她寻了禾鲲快十万年,只因禾鲲的星宿还未完全熄灭,她便会继续找寻。”
“自然是知道。不然,她为何会这般着急带走景禾,为的便是,培养另一位能替代她与禾鲲的上仙。”
玉帝久久地沉默着,他道:“神谕不可违,若你我都装作不知道,对于帝景,何来公平?”
太白金星并未回答。
没有边际的星宿与湖面像是形成了一个走不出的困境,满目的星宿被湖水倒映,分不清虚与实,真与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