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抬头就和一个小孩遗照四目对视,那感觉像是一万伏的高压电,流过全身每一个毛细血管。
一般遗照用的都是死者生前的照片,或者是身份证上的照片。
有些老人感觉自己风烛残年大限将至的时候,还会提前去照相馆拍一组慈眉善目的照片备着。我们老家还把这种照片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做“留福”。
但这个小孩的遗照,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因为那小孩的眼皮,是硬生生掰开的!
你可以清晰的看到他眼皮周围极为突兀的肌肉褶皱,眼珠混沌一片,看不清瞳孔,他的头发极不自然,像是套了一只黑色塑料袋。
遗照里黑与白,两种最死气沉沉的颜色,释放最阴森的压抑感。而在黑白之间,他的脸颊还有一团灰色的阴影。
人在刚死的时候,瞳孔会极具扩大,而尸体放了一段时间之后,瞳孔会融化消失,变得混沌。
所以这是他死后化妆补拍的“入殓照”!
小时候我就听说,寄存室里的骨灰,一般只有两种,一种是“路倒”,也就是一些无名流浪汉,病死的、撞死的、摔死的,什么样子的都有,拖到火葬场,之后拍下各种诡异,甚至是惊悚的正脸照,出一份“认尸启事”,超过一定时间没人认领,就烧了放着里头。
还有一种,是一些凶案惨案的尸体,因为各种原因没办法下葬,只好寄存在这里头。
这一屋子里的遗照都是入殓照,有些从穿着打扮上来看,年代已经很久远。
那一双双没有瞳孔,毫无生气的眼睛,这一刻好像活了一样,无论我站在哪个位置,都直勾勾地盯着我。
一张张遗照,此刻像是一面面镜子,我看到的仿佛是自己在黄泉里的倒影。
“喂!你有没有再听?你现在到底在哪?”
电话里老林又喊了一声,我这才回过神来,“在听,在听,我现在在骨灰寄存室…….”
我说话的时候,牙齿都抖成筛子,咯咯咯响个不停。
“什么!你怎么……唉……没想到,鬼遮眼居然把你骗到那去了”
电话那头的老林似乎也被吓坏了,喃喃说了几句,半天后又沉声说道:“火葬场里头,骨灰寄存区是最阴最邪之地,也是煞气最重的地方,你一个活人在那,这就好像把鸡扔进狼窝里,你明白我意思吗?如果你接下来想活命的话,按我说的去做。”
我一听这话可吓坏了,怪不得感觉后背一阵阴冷。
老林急声说道:“你先出这个屋子,接下来我慢慢告诉你该怎么做。”
“好好好!”我听到这话,连口答应,哪里还敢怠慢,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到门边,手刚放在门把手上,左右一拧想往外一推。
一个黑影端端正正地挡在面前,我心里猛地一颤,以为刚出门就见鬼,却不曾想这黑影一个正蹬,居然在空中踢出“呼”的一声,霎时间把我一脚踢翻在地。
我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屁股墩,这一下摔的极狠,我感觉屁股都裂成八瓣了,那股子疼带着邪性,像是一把钢钻,嗡嗡地直钻脑底,像是要把脑子钻透。
我实在忍不住呻吟了一声,一手攥着手机,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那黑影急声骂道:“你想死直说!让你在这屋子呆着,非要出去送死是不是!”
我眯着眼睛抬眼一看,居然是刚才那个把我骗进骨灰寄存区,不准我出去的“老林”!
“妈呀!鬼啊!”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我霎时间心如死灰,冲着手机高声喊道:“我在三楼,快来救我!”
谁知眼前的老林神色大变,恶气腾腾的眼神盯着我呵斥道:“你在和谁打电话!”
我早就被吓得屁滚尿流,这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赶紧逃命,往寄存区深处连滚带爬逃去,心想没准天无绝人之路,有另外一个出口能出去。
可老林突然冲到我的面前,伸手就夺我的手机。
而他的手骨瘦如柴,像是一具干尸的手,没有半点血色,和早上看到的完全不一样,这让我愈加肯定,眼前的老林是鬼幻化的。
而且他的力气极大,那双手捏住我的手腕,就像被老虎钳夹住一样,都能看到皮肉凹进骨头,我一吃疼,立马就松开了手机。
可他却还没松手,我心乱如麻,人在生死面前,哪里还顾得上面子,我膝盖一软,跪下来赶紧磕头求饶道:“鬼有鬼道,人又人道,这位鬼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为什么非要缠着我不放?”
只听“啪”的一声,老林一个巴掌在我脸上响起,霎时间我的右脸像是被洗碗的钢丝球搓过一样,红肿发疼。
“你是中邪了吗,是人是鬼分不清吗?”老林面无表情,蹲在我的面前,用余光瞥了我一眼之后,继续翻看我的手机,细声问道:“你刚才给谁打电话了?”
我当时懵了半晌,捂着脸细声道:“你……你不是……不是鬼?”
老林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抓着我的头发,像是拎着一只小鸡仔一样,把我拽了过去,然后把我的头埋在他的胳肢窝下面。
“你见过哪个鬼浑身热汗,还有一身的汗臭味!”老林接着说道:“老子刚才为了你,差点把命丢了,没想到你这小子,年纪轻轻,欠了这么多阴债。”
他说的那些话我是一句都没听懂,而他胳肢窝的汗臭味都已经发酵了,现在是一股孜然味了。
我只是闻了一口,那气味像是一根电线杆,直接从喉咙捅到胃里,搅地胃里翻江倒海。害的我趴在干呕几声却没吐出半点东西。
那结结实实的臭味,反而让我清醒一些,他说的没错,鬼身上哪有这么邋遢的味道。
老林这时候翻出刚才的通话记录,眼神先是一愣,随后低声说道:“你小子真是命大,要不是我早一分钟回来,你早就被骗出门了,你知不知道刚才给你打电话的是什么!”
我心里忐忑不安,脑子里面又是一团浆糊,而老林见我一头雾水,嘴角一扬,细声道:“给你打电话的,就在这屋子里头。”
说完,用手指了指货架的骨灰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