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城,皇宫。
金砖锃亮,照见温丞相憔悴的面容,因为忠言逆耳,他早已被皇帝所不喜,跪在地上快小半个时辰了,皇帝连眼皮子都没抬。
可有些话,现在若不说,他怕以后就没机会说了。
“陛下,修筑通天塔劳民伤财,百姓怨声载道,到处都在闹山匪,再这样下去,天下就要乱了,不,是已经乱了,陛下,天下大乱,是亡国之兆啊……”
“放肆!”萧言镇猛的一拍扶手,额上青筋跳了跳,“你竟敢在朝堂之上,诅咒大楚国运,其心可诛!”
立在下首的右相尹秀生嘴角轻轻一勾,带了点似有若无的笑意。
几个言官却卟通跪下来,“陛下,左相虽用词不妥,却是为我大楚忧心,为百姓忧心,更为陛下忧心啊,左相清廉公正,心系苍生,是我大楚之中流抵柱,对陛下忠心耿耿……”
尹秀生不阴不阳笑了一下,“在大殿之上大放厥词,这也叫对陛下忠心耿耿?诸位大人可真是明事理。”
几位言官看着他,敢怒不敢言,尹秀生是个小人,得罪了他,不会有好果子吃。
大殿里寂静无声,文武百官屏息静气,皆低头垂目。萧言镇缓缓靠进龙椅里,一双阴鹜的眼睛盯着温文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尹秀生道,“陛下,我大楚国运鸿通,在陛下的英明统治下,必长久不衰,世世代代,国泰民安。”
萧言镇的脸色缓了几分,道,“身为
左相,在朝堂之上大放厥词,是为不敬,拖出去重打五杖,自即日起,降为书院郎,到翰林院修书去吧。”
百官俱惊,从当朝丞相到书院郎,一降数级,便是从杆上滑下来也没这么快的吧。书院郎在翰林院连品级都没有,说白了就是打杂,谁都可以使唤。
温文渊头磕在地上,再抬起来,面色平静,“谢主隆恩。”他站起来,在侍卫的押送下,抬头挺胸迈出了大殿。
萧言镇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心浮气燥,让安福叫了散朝,自顾自的下了丹陛。
尹秀生跟上来,伴在左右,“陛下,左相大概是因家事烦心,才在朝堂上胡乱说话,陛下不必放心里去。”
萧言镇,“什么家事?”
“温公子一直关押在死牢,温夫人脑子糊涂了,终日不能离人,府中没有当家主母,由贵妾当家,同僚们私底下都在看笑话。”
萧言镇停在一棵树前,望着枝条上新发的嫩芽没说话。
尹秀生试探道,“陛下与温公子有自小的情谊,舍不得杀,不如干脆放出来,也好宽左相的心。”
萧言镇摇摇头,“他比温相更烦人,放出来,必又会到朕的耳朵边啰嗦个不停。”
尹秀生开了句玩笑。“所以陛下就关着他,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朕不是舍不得杀,是因为……”萧言镇突然转了话题,“左相说到处都在闹山匪,为何没见呈报上来?”
“不过是那些贱民为逃丁役
,跑到山上做了匪,并未成气侯,各地都有驻营,这种事,往年也有,驻营的将军们会处理。陛下不必担忧。”
萧言镇点点头,“通天塔修得如何了?”
“已修筑一半,年底应该能全部修筑完毕,开春陛下就能登塔祭祀。”
“得加快进度,快些修成,好堵住那帮言官的嘴。”
“是,臣命人日夜监工,一刻也不得耽误。”
两人正说着话,安福气喘吁吁的跑来,“陛下,顾将军在南书房等侯,说有急事要呈禀陛下。”
萧言镇心里莫名一惊,赶紧往南书房走。
京察左卫将军顾永,将刚收到的密报双手呈上,“陛下,现下山匪愈演愈烈,尤其西南地区,山匪声势浩大,杀衙差,杀营兵,连驻营都无法与之抗衡……”
萧言镇脸色一变,“西南地区?越州?”
“越州,昌州,云州,幽县等地俱是。”
“领头的是谁?”
“有数支队伍,越州的山匪头子叫祈明,昌州是陈山,云州是梁广,幽县拉队伍的是个秀才,叫耿齐。”
萧言镇有些莫名其妙,“秀才也上山为匪?”心里却是一松,“连驻营都无法与之抗衡,那昌州的主营呢,若朕没记错,昌州主营有五万兵马,难道连几个山匪都灭不了?”
“这个……”顾永道,“西南与上京相隔千里,或许密信到达时,昌州主营的梁将军已经命人去剿匪了。”
萧言镇沉吟片刻,“此事关系重大,速
派人快马加鞭跑一趟,把情况搞清楚,即刻报回来。”
“是。”顾永领命而去。
萧言镇看向尹秀生,隐有怒气,“不是说未成气侯么?现如今已经能与官兵抗衡,朕看不日就要打上皇城了。”
“陛下息怒,”尹秀生跪下来,“大雪封山,消息传递不畅,是以臣并不知晓……”
“等你知晓时就晚了!”萧言镇怒气冲冲拍了下桌子,“如此太平盛世,贱民胆敢造反,来一个杀一个,朕倒要瞧瞧,他们有多少人可杀!”
“陛下英明。”尹秀生将头重重磕下去。
萧言镇渐渐平息了怒气,淡淡道,“起来吧,你是右相,要替朕守住这太平盛世。”
“是,臣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萧言镇踱到书案后坐下,疑犹的道,“为何这些山匪都出自西南?”
“自古西南多蛮民,多山匪,所以才在昌州驻守重兵,有梁将军的五万兵马在,陛下大可不必担心。”
萧言镇摇摇头,“朕还是觉得有些巧。”
尹秀生明白了,“陛下是担心,那位……”
萧言镇道,“朕未亲眼见到尸体,总还是有些不放心。”
“陛下不必忧虑,那位若还活着,以他的性格,又怎会到现在还没露面?”
“是啊,若果真没死,他应该早就来找朕了,毕竟他的心肝宝贝还在朕的宫里。”提起这茬,萧言镇想起来,“杨国师的丹药练成了么,明日又到采血的日子了。”
尹秀生答,
“已经练成了,就等着明日采了血,好与陛下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