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日,灯草的嫁衣到了。温容别的事都可以将就,唯独嫁衣不含糊,请了上京城里最富盛名的春绣坊裁做。红艳艳的嫁衣挂在架子上,金丝银线穿刺的图案精美绝伦,庄重又喜气。还有凤冠,金丝为胎,虽没有凤,却缀满了珠翟,花钗,金光灿灿,闪花了人的眼。
灯草目瞪口呆的看着,“这是……给我的?”
温容派给她近身服侍的,原是自己院里的大丫鬟翠枝,当下便笑道,“当然是给姑娘的,春绣坊刚送了来,让姑娘试试,若是哪里不合身,还有时间改。”
灯草抚摸着华丽的面料,“这衣裳很贵吧?”
翠枝笑起来,“再贵公子爷也负担得起,姑娘不必操这个心,快试试。”
“不必试了,”灯草在心里咋舌,为了瞒天过海,温容可真是花了大价钱。
翠枝诧异,“姑娘不试试怎么知道合不合身?”
关于假成亲的事,温容怕走露了风声,没让多少人知道,灯草也不好跟她明说,推说要去荡秋千,以后再试。
翠枝却拦住她,“姑娘,秋千什么时候都能玩,可误了嫁衣就误了吉时,奴婢担不起,姑娘行行好,别让奴婢为难吧。若是事情没办好,老夫人和公子爷都会怪罪奴婢的。”
灯草心软嘴笨,被她哀求得没办法,只好换上了嫁衣。
翠枝围着她转了一圈,满眼惊艳,“姑娘穿上这红嫁衣,真比仙女还好看。”
灯草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烂疥疤,做回姑娘后,总被人夸好看,她有些不自在,轻轻扯了扯衣裳。
翠枝却有些感慨,“都说女大十八变,奴婢一年多没见姑娘,姑娘就出落得如此花容月貌了,难怪公子爷对姑娘这般着迷,姑娘是没瞧见,公子爷望着姑娘的时候,眼睛都不带眨的。”
她又把凤冠塞在灯草手里,“姑娘瞧瞧,这凤冠可是上京城里独一份,公子爷在书房熬了几个晚上,亲自画了图样,拿去工坊做的,公子爷待姑娘的心,真是没得说。”
灯草拿着凤冠,沉甸甸的,翠枝那些话,她没往心里去,不管温容对她怎么样,她心里已经装不下别人了。
翠枝把灯草按坐在妆台前,伸手拿凤冠,“姑娘把凤冠带上就齐活了。”
灯草一把抱住凤冠,不让她拿,这么贵重的东西戴在头上,万一摔了怎么办,她可赔不起。
翠枝忍不住笑,“看来姑娘很喜欢凤冠,都不舍得给奴婢了。”
灯草说,“我不喜欢,太贵重了。”
翠枝,“……”
不等她回过神来,灯草把凤冠放在台上,起身脱嫁衣,翠枝哎了一声,“还没戴凤冠呢,姑娘怎么……”
灯草不说话,快快的解了腰扣,脱下嫁衣,往架子一挂,急匆匆走了,就跟有人在追她似的。
翠枝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摇了摇头,“倒底是上不得台面的。”
灯草一气儿走到荡秋千的地方,发现阿芝站在那儿,她正纳闷怎么没看到珍珠,听到阿芝说,“灯草姑娘,我有话对你说。”
灯草,“说。”
阿芝搓着手,走近了几步,“灯草姑娘,你是个好人,奴婢实在不忍心你瞒在鼓里,公子爷说假成亲,其实是骗你的。”
“公子爷不会骗我。”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公子爷喜欢你,他说要娶你,就是真的娶你。公子爷在别的事上讲诚信,可遇上喜欢的姑娘,就另当别论了。当初他追着如夫人,也是花前月下,山盟海誓,可如今你瞧,公子爷有了你,就把如夫人忘到脑后了。人人都知道这是真成亲,就瞒着姑娘你呢。”
灯草问,“是如夫人让你来说的?”
“不是,是奴婢自己来的,”阿芝说,“如夫人不让奴婢来找姑娘,说姑娘是好人,还帮过她,姑娘的恩情,如夫人一直记在心里,她不愿意在姑娘面前做恶人。”
见灯草没什么表示,阿芝又说,“灯草姑娘,奴婢没有骗你,瞧瞧这几日,大伙忙上忙下,都是在为你和公子爷的亲事做准备,披红挂彩,修缮院落不说,”阿芝比划着,“相爷亲自写了这么厚一摞请柬,这两日就要送出去,这么大张旗鼓的,怎么会是假成亲,到时候,高朋满座,众目睽睽下,如何做假?”
府里的这些筹备,灯草是看在眼里的,还有今日那隆重的嫁衣,若说是假的,她自己都有些不信,可温容说,皇帝不好骗,所以事事都要做足功夫,不能让人看出破绽来。倒底是真是假,她如今也有些拿不准了。
按说,她应该相信温容,可温容有前科,曾经为了让她回温府,骗她说自己得了绝症,连自己都敢咒,温公子的诚信……确实不怎么样。
阿芝,“奴婢说了这么多,还没问姑娘是否想嫁给公子爷,如果姑娘想嫁,今日这些话就当奴婢没说过。”
灯草,“我不愿意嫁。”
“既然姑娘不愿意,何不趁早一走了之,来个不告而别。”见灯草目光探究,忙解释,“奴婢没有别的意思,奴婢是怕姑娘找公子爷求证,又被公子爷口灿莲花给说服了,到时候成了亲,后悔也来不及了。”
在遇到萧言锦之前,灯草有过无数次不告而别,在一个地方呆不下去,她就走,不用跟任何人道别,像无根的浮萍,飘到哪算哪。
直到进了肃王府,才有了家的感觉,不愿意离开,哪怕迫不得已离开,也会不舍,会想念。
如今萧言锦不在了,她又要开始不告而别了。
“姑娘,”阿芝又说,“虽然明面上看,姑娘是自由的,但奴婢知道,公子爷派人盯着姑娘呢,姑娘若是想走,从大门是出不去的。”
灯草眉头微皱,“公子爷派人盯着我?”
“倒也没盯旁的,只看着姑娘,怕姑娘丢了。前后门都叮嘱了的,不让姑娘单独出去。”阿芝左右看看四处无人,压低声音说,“姑娘若真想走,奴婢可以助姑娘一臂之力。明晚酉时,庄子上会送酒来,到时候,奴婢自有法子引开守门的小厮,姑娘可以趁机离开。”
“你帮我,不怕公子爷罚你?”
“奴婢不光为了姑娘,也为了如夫人,便是受罚也认了。”阿芝看着灯草,神情有些紧张,“姑娘会来么?”
灯草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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