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容进宫的时候,只希望别碰到萧芙玉,可事与愿违,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婉月公主众星捧月般朝他迎过来,温容厌烦的皱了下眉头,摆出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远远冲萧芙玉随意的行了个礼,然后脚步不停的擦身而过。
萧芙玉,“……”
显珍有些不满,“殿下,温公子如此无礼,且是在宫里,简直是大不敬!”
萧芙玉看着温容的背影,嘴角慢慢弯起来,“本公主就喜欢他这宁折不屈的性格,这辈子,我跟他耗上了。”
温容一口气奔到南书房,皇帝与大臣在商议事情,他只好在偏殿等。等得都要犯困了,安福颠颠的跑进来,“温公子,陛下有请。”
温容把头上玉冠扶正,衣袍稍稍整了整,振作精神去见皇帝。
皇帝看到他,一如即往的高兴,见他行礼,亲自过来扶了一把,嗔道,“都说了跟朕别这么见外,倒弄得生分了。”
赐了座,上了茶,温容低头喝茶,半一句话,弄得皇帝有些莫名其妙,只好主动开口,“是不是芙玉又去烦你了?”
按温容平时的习惯,见了皇帝,总得先灌他两耳朵好听的话,哄得皇帝高兴了,才好提要求。但今日,他有点不乐意,在心里默默挣扎了片刻,还是屈服了,堆起笑脸,“没有,是我想皇上了。”
“想朕就进宫来,谁还敢拦着你不成。”萧言镇把茶点递给他,“这是你爱吃的,特意让人刚做的。”
温容接过碟子,先捏了一块送到皇帝嘴边,“皇上先吃。”
皇帝被他喂了块糕点,心情很不错,说,“芙玉行事疯颠,不用理她,你在朕这里,她总不至于到这里来撒泼。这段时间在家里憋坏了吧?说实话,朕看到温相,都觉得没脸。”
“陛下这是哪里话,温丞相巴不得我天天在家里修身养性,不到外头惹祸,托婉月公主的福,这段日子才这么安生。”
皇帝哈哈大笑,“这么说来,倒是要多谢婉月公主了。”
温容就有这样的本事,哪怕前一刻皇帝还在为朝堂上的事烦心,只要同他聊上几句,立马喜笑颜开,心情愉快起来。
温容见状,又说了一堆他爱听的话,哄得皇帝喜笑颜开,这时候就算温容要天上的星星,想必皇帝也会让人搭梯子去摘。
“陛下,”温容拎起红泥小壶替皇帝继上水,看似不经意的问了句,“听说沈将军下了大狱?”
皇帝抬眉,“朝堂上的事,你少打听。”
“不打听也知道了,”温容说,“这么大的事哪里瞒得住?”
皇帝看了他片刻,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朕就说嘛,你无事不登三宝殿,想必是为这事来的吧?”
温容也坦承,“温容忧心,所以来问陛下。”
“想问什么?”
“沈将军下大狱,所定何罪?”
“贪墨。”
“他回上京没多久,挂了个闲职,去哪里贪墨?”
皇帝脸色一沉,“你在质问朕?”
温容往地上一跪,“草民不敢。”
皇帝冷哼,“问都问了,还不敢?”
“温容所为全为了陛下。”
皇帝面色缓了缓,“为了朕?那你说说。”
温容抬头,正要说话,皇帝做了个手势,“起来说话。”
温容立刻嬉皮笑脸,“还是陛下疼我。”
“朕疼你,也没见你疼朕。”
“温容时刻将陛下挂在心里,所以听到此事,才立刻进宫来。”温容正了正脸色,“温容对陛下从无二心,陛下的心思,温容也一直都知道,可陛下想过没有,肃王今年二十六,正值盛年,陛下以体恤他身体为由,将他召回上京,已是贻人口实,后又将沈将军召回上京,官员们不说话,可军中已有非议,若是他们好好的也罢,如今沈将军下了大狱,此事一旦张扬出去,如何向天下百姓交待?百姓又如何看陛下?”
温容说的这些,萧言镇都知道,但箭已在弦上,他没有退路。
他冷傲的道,“朕是皇帝。”
“陛下,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萧言镇没吭声,只冷冷看着他。
温容迎着他的目光,认真的说,“大楚开创数百年,如今国泰民安,陛下的忧虑实在不足为患。”
“你这样觉得?”
“陛下是明君,从未行差踏错一步,百年后,百姓自有论断。”
萧言镇原本下定了决心,被温容一劝,又有些犹豫,他轻轻转了转大姆指上的板指。
温容知道他动摇了,赶紧说,“陛下,沈将军的事还未最终定案,不如先查着,若是查无此事,再还他一个清白。”
萧言镇抬眼,犹疑不定。留着沈范臣不杀,是为了拿他当筹码,如今连罪也不定……
温容继续劝道,“凡事留有余地,这是陛下教我的。”
“人在陛下手中,陛下可进可退。”
萧言镇定定的看着他,“温容,你跟朕说句实话,朕与肃王,你站哪边?”
温容毫不犹豫的道,“自然站陛下这边。”
萧言镇脸色渐缓,点了点头,“如此,便听你一回。”
“陛下英明。”温容暗中松了一口气,后背濡湿了一大片。
怕皇帝不坚定,温容又苦口婆心,语重心长的向他分析了利弊,只差没把自己的那颗忠心当场掏出来了。
临走的时候,萧言镇突然问,“这些话,是不是老三让你来说的?”
温容卟通一声跪下,头重重的磕在金砖上,“温容所说,全是肺腑之言,跟任何人无关,温容对陛下的忠心,天地可鉴,若陛下不信,便剖开温容的胸膛,看看温容的心。”
萧言镇抬起他的下巴,看到额头上磕出了一个大包,很快红肿起来,他有点心疼,后悔不该这样逼他。
他把人拉起来,笑得有些苦涩,“朕就问一句,值当你这样?磕这么大一个包,不怕破相?”
温容肃着脸,“只要陛下信我,温容便是死在这里又何妨?”
“胡说八道。”萧言镇瞪他一眼,扬声唤人,“传太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