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容躺在床上养伤的时候,萧言锦和灯草共乘一骑,悠闲的行走在林间小道上。午后的阳光从枝叶里零零散散漏下来,让人昏昏欲睡,灯草眯着眼,塌着肩,脑袋有一下没一下的搭耷着犯困,萧言锦轻轻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胸前,灯草就懒懒的靠着不动了。
她还是做小子打扮,头上扎了发髻,在萧言锦怀里蹭得歪到一边,萧言锦侧脸看她,怜惜的亲了亲她的耳垂。
对萧言锦来说,这大概是他有史以来,过得最幸福惬意的一段时光。从前,为皇家,为江山,为百姓,为将士,他有太多的责任和义务,很少为自己活,如今不一样,天大地大,唯有他们二人,是彼此的全部。
睁开眼是她,闭上眼还是她,每日形影不离,伸手可触,仿佛活成了一个人,萧言锦头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相依为命。
灯草说把命给了他,但灯草不知道,她就是他的命。
他们离开杏花谷后,一路往西,走过繁华的城镇,穿过荒无人烟的山林,睡过高枕软褥,也在破败山庙歇过脚,吃过大鱼大肉,也吃过馒头就凉水,一个是锦衣玉食的皇族,一个是自小流浪的乞丐,可他们在一起,竟奇异般的合拍,无论面对什么,皆安之若素,好像从很久之前,他们就是这样过日子了。
打尖住店的时候,他们依旧住一间房,睡一张床,灯草也依旧坚持睡外边,等她睡熟,萧言锦抱着她一个翻身,就把人换到了里边。早上起来,灯草打水侍侯他洗脸,萧言锦便会打湿帕子,先给灯草抹个脸,再自己洗,他也给灯草梳头,替她整理衣裳,甚至会红着老脸检查她的束带,看看是不是勒得太紧?他喜欢照顾她,替她做一些细致琐碎的小事,换句话说,他无师自通的学会了怎么服侍人。
若是夜里歇在林子里,不用他开口,只要稍稍抬起胳膊,灯草就缩进他怀里趴着,没有半点羞涩扭捏,只有习惯和忠诚。
清晨,林子里的鸟喳喳叫,萧言锦睁开眼,看着渐渐发亮的天空,轻轻吁了一口气,又是一个晴朗明媚的好天气,臂弯里,灯草还在沉睡,他喜欢看她酣睡的模样,只有在睡着的时候,她才会显出这个年纪该有的稚嫩和天真。
他亲了亲她发顶,这仿佛是个信号,灯草睫毛抖动了几下,睁开眼睛,“爷,你醒了。”她作势要起来。
萧言锦搂着她不松手,“再躺会,醒醒瞌睡。”
灯草听话,乖乖靠在他怀里,“爷,还有多久到越州?”
“快了,”萧言锦说,“左不过就这两三天吧。”
灯草又问,“梁王的事就这么过去了?”这一路上,她最不放心的就是这件事,隔几日便要问一回。
萧言锦笑了笑,“大概是吧。”梁王的死不但是灯草的心病,也是他一直担心的事,从杏花谷出来,他尝试着打探消息,但什么都没打听到,看似风平浪静,他心里却隐隐不安,只是从来不露在脸上,免得灯草担心。
灯草说,“爷,今日抓鱼吃吧,昨日我去打水,看到水里有鱼。”
萧言锦点头,“依你。”
灯草来了精神,爬起来,把头发胡乱抓了几下,绑上发带就跑了。萧言锦便把火堆的余烬扒开了些,在上头加了些枯枝,留着火种,呆会好烤鱼。
等他赶到小溪边的时候,灯草已经用弹弓打晕了几条鱼,白花花的浮在水面上,他便下了水,把鱼捡了抛上岸。
灯草搓了草绳把鱼串起来,一抬头,见萧言锦松了腰带,把外袍抛了上来,说,“爷,你洗澡么?”
萧言锦嗯了一声,赶了几天的路,天又热,身上早有味了,刚好有汪溪水便打算洗洗。
灯草二话不说,也解开腰带扔在地上,萧言锦吓了一跳,“灯草,你做什么?”
“我跟爷一起洗,帮爷擦擦背。”
“不行,”萧言锦制止她,“咱们只有两个人,一个洗,一个得看着,轮着来。”
灯草说,“这里没人来。”
“那也不行,”萧言锦看她衣襟分开两边,露出里头的内衣来,耳朵根直发烫,“把腰带系好。”
灯草是个听话的,他开口,她便照做,把腰带又系上了。然后杵在那里看着他。
萧言锦说,“转过身去。”
灯草嘻嘻一笑,背过身站着。萧言锦刚把自己脱了个精光,灯草突然回头,吓得他往水里一沉,腾起老大的水花。
在别人眼里,灯草是块木头,只有在他这里,灯草才会露出常人见不到的一面,偶尔会像个顽皮的孩子,来点小恶作剧,让他哭笑不得,可他喜欢她这样的变化,这说明她跟自己更亲近了。
灯草走过来,眼里带着笑,“爷,我给你擦背。”
萧言锦便把背对着她,灯草略显粗糙的手指在他背上轻轻抚着,脊背上如同过电般窜上来一丝细微的酥麻,萧言锦闭着眼,受刑般忍着。
舒服是真舒服,难受也是真难受。
灯草问,“爷,舒服么?”
萧言锦口干舌燥,声音有些哑,“舒服。”
灯草看到他腰上有一处凹凸不平的疤痕,她摸了摸,“爷,这是怎么弄的?”
“打仗的时候弄的,已经没事了。”
“伤得重么?”
“不算重。”
灯草知道他在说谎,她受过的伤不计其数,知道什么样的伤会造成这样的疤痕。
她很心疼,一遍遍的抚摸着那疤痕,萧言锦闭着眼睛,微微有些抖,“灯草,别摸了。”
灯草说,“我给爷摸摸,这疤痕慢慢会褪掉的。”
萧言锦哑笑,“你这手难不成是灵丹妙药?”
“爷别不信,”灯草说,“原先我胳膊上也有块伤痕,有事没事我总摸,摸着摸着它就没了。”
萧言锦说,“那不是你摸没的,是时间长了,慢慢淡化的。你转过身去,我要上来了。”顿了一下,又交待,“别偷看。”
灯草转过身,“爷怕什么,早前在府里,我还侍侯过爷洗澡。爷的身子,我早就看过了。”
萧言锦听到后边一句,脚一滑,刚起的身子又跌回水里,溅了灯草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