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湘雪站在那里,如同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前一刻,她还在为温容待她的亲近如沐春风,后一刻便是数九寒天冷得彻骨。
还没成亲就给贵妾立规矩,这事有点欠妥,但她倒底是快过门的新妇,温容竟然一点脸面也不给,当着珍珠的面就冲她摆脸色,这往后,她还怎么管束底下那些做妾的?
罗琼枝走过来,“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贵妾呢,不是找她说话么?”
“……”
“怎么了,脸色这样难看?那贵妾不听训?”
程湘雪摇摇头,“温公子把她带走了。”
罗琼枝有些明白了,“你训贵妾,温公子护着她?”
程湘雪焉焉的点了点头。
“温公子怎么这样?”罗琼枝为她打抱不平,“你是当家主母,训一个小妾,他插什么嘴,往后你进了门还怎么服众?家主不给主母脸面,底下那些小的可不就兴风作浪么?”
程湘雪道,“温公子和贵妾在一起的时间长,有感情,维护她也是人之常情……”
“呸!”罗琼枝眼里揉不进沙子,“那就没有尊卑之分了?说破了天,妻是妻,妾是妾,妾不听话,主母是可以将她发卖的,温公子这是逼着你发卖那贵妾呢?”
程湘雪道,“一个出身暗门的女人,就算没卖过身,名声也不好听,她能哄着温公子入丞相府,想必是有点本事的,我可惹不起。”
“那就由着她欺负你?在你面前作威作福?”罗琼枝恨铁不成钢,“你呀,别太好性子了,得想想办法,温公子不守规矩,温丞相和温夫人不能不守规矩啊,你得找管得住温公子的人,魔高一丈,道高一尺,谁怕谁啊!”
见程湘雪蹙着眉不说话,罗琼枝给她出主意,“你跟温夫人说,得把贵妾送走,不然不进门,分开住着,眼不见心不烦,对彼此都好。”
程湘雪没吭声,但罗琼枝这话说到她心坎上了,发卖珍珠,她不敢,把人送走,应该没问题,只要俩人不常在一块,感情自然就淡了。
回去后,她把这层意思说给程夫人听,程夫人自然就有办法把话带给温夫人。
等温丞相散朝回到府里,见夫人愁眉不展的坐着,问,“容儿又闯什么祸了?”
“不是容儿,”温夫人说,“是程家传话来,说要送走珍珠才肯成亲,依老爷看,这……”
温丞相想了想,“新妇未进门,府里就有了贵妾,于新妇而言,确实是委屈了点,你去跟珍珠说,让她先搬出去住一段时间,等新妇进了门,择日子再回来,她要是个懂事的,必会答应。”
温夫人便着人把珍珠叫到房里来说话。
对珍珠,温夫人谈不上喜欢,但也不讨厌,因为瞧不上她的出身,把人晾在后院,眼不见心不烦。但自从珍珠嫁进来,温容在家的时候比以前多了,闯的祸也少了,她知道这都是珍珠的功劳。
珍珠有些怕温夫人,因为温夫人一般不找她,找她准没好事。她忐忑不安的杵在地心里,等着挨训。
温夫人却是笑眯眯看着她,“珍珠,你嫁到我们温家,快两年了吧,这两年,容儿待你自是不错,我和老爷也未曾苛刻于你。现下容儿要成亲了,少不得要委屈你……”
珍珠忙说,“夫人,为了公子爷,珍珠什么委屈都能受。”
“好,”温夫人等的就是这句话,“新妇未过门,府里就有了贵妾,哪个做新妇的都不会高兴,为了家宅和睦,老爷的意思,想让你出去住一段时间,等容儿成了亲,择日子再回来,你看如何?”
珍珠没想到竟是想遣她出,一时有些无措。
温夫人说,“依我说,不在一起住更好,省得受气。就算程家小姐禀性好,时间长了,哪有勺子不碰锅沿的?再说容儿是个念旧情的人,他不会不管你的。”
珍珠鼻子发酸,眼里起了水雾,什么她都可以忍受,唯独和温容分开受不了。
温夫人见她这样,心里也不好受,说,“这也是没法子的事,程家就提这点要求,按说也不过份,就是委屈了你,眼下离日子也近了,总不能让亲事黄了,你说呢?”
珍珠知道温夫人开了口,就等同也是温丞相的意思,她不愿温容夹在中间为难,终是点了点头。
温夫人找好了房子,是个两进两出的小宅子,环境不错,又拔了些下人过来侍侯,她不想亏待了珍珠。
阿芝倒底有点意难平,感慨的道,“当初要是跟了秦少爷,现在也是当家主母,也能管着夫君不纳妾了,也就是如夫人你,宁愿做小,也要嫁给公子爷。”
珍珠笑道,“没办法,着了他的道,哪怕没名份我也认。”
因为要成亲了,外头的宴请一茬接一茬,温容每日早出晚归,等他想起珍珠,去到后院,才发现人去楼空,珍珠早搬出去了。
温容二话不说,拔腿就去找温夫人,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温夫人好声劝他,“不光是程家的意思,也是你爹的意思,横竖先把喜事办了,你爹说了,等成了亲,择日子再让她回来。”
温容知道爹娘这么做,都是为了他,为了家宅安宁,他没说话,闷声闷气坐了一会子,带着小六去了珍珠住的地方。
绕过壁照,看到珍珠坐在廊上,执着团扇,有气无力的扇着,才几天不见,原本娇艳的一张脸变得苍白无光,眼睛底下晕着一团浅青,脸颊也陷下去,看着像是生了病一般。
他走过去唤她,“珍珠。”
珍珠抬头望过来,那张脸立马焕发出光彩,变得生机勃勃,三步并做两步迎过来,“公子爷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
珍珠朝屋里喊着,“阿芝,快沏茶,上午做的糯米团子也端出来,公子爷爱吃。还有,把椅子搬出来,天气好,让公子爷坐外头。”
温容本以为珍珠会跟他闹,来的路上做好了心理准备,谁知见了面,她竟是欢天喜地,忙前忙后,一句埋怨的话都没有,一时倒让他不知道怎么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