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扬待灯草客气,是因为他对灯草感兴趣,想瞧瞧她身上的不足。对其他人就没那么好脾气了,听萧言锦说明来意,他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这位爷可能不知道杏花谷的规矩,本谷主救过一次的人,不会再救第二次。芸芸众生,想让老夫医治的病患何其之多,能治一次是缘份,但这缘份不能都让他一个人得了。你到外头打听打听,请老夫看病的诊金是多少……”
萧言锦赶紧说,“钱不是问题。”
“这是钱的问题么?”清风扬不悦的道,“老夫重的是规矩。”说完,他头一扭,又冲灯草笑,“灯草,你跟我来。”
灯草没动,只抬头看了看萧言锦。萧言锦按住她的肩,“不知谷主叫灯草去何处?”
“老夫见他像心智不全之人,想替他瞧瞧。”
萧言锦心思一动,以前福伯就说过灯草缺魂少魄,现在清风扬也这么说……
“谷主可以替她瞧瞧,但我必须在场。”
清风扬板起脸,“怎么,怕老夫害他?真要害他,何必如此,直接毒死不更省事?”
萧言锦坚持,“她不能离开我的视线。”
“为何?”清风扬问。
“谷主方才说了,她心智不全。”言下之意,虽不会害她,万一骗她怎么办?心智不全的人可是容易上当受骗的。
清风扬平日给人瞧病,病人不说感恩戴德,至少也喜极而泣,怎么到了灯草这里,他上杆子求着要治病,人家还爱搭不理?
他愤愤的一甩袖子,走了。
浮生跟上去,“谷主,怎么安排他们?”
清风扬说,“那两个不必理会,至于灯草,山谷里气温低,别让他冻着。”
浮生说,“我知道了。”转身要走,被清风扬扯住了袖子,“你和若梦与灯草年纪一般大,不管用什么法子,若是能把灯草从那个姓靳的手里拉过来,本谷主重重有赏。”
浮生问,“谷主,您为何对灯草这么感兴趣?”
“你也看到了,他心志不全,眼睛有异,若要诊治,一时半会是治不好的,要是能投到老夫门下,诊治起来岂不方便?”
浮生,“那位靳公子丰神俊朗……”
清风扬不高兴的打断他,“老夫是怎么教导你们的,皮囊色相都是过眼烟云,重要的是内涵,”他捋了捋精心保养的银色胡须,袍袖在微风中拂动,显出一种仙风道骨的况味。
浮生忙道,“要说内涵,靳公子自是不能和谷主相提并论。”
这马屁拍得让人舒服,清风扬一高兴,抬手给了他一个弹嘣儿,“去吧。”
浮生笑着摸了下额头,转身离去,心想,若是谷主不弹嘣儿,而是像靳公子一样把他抱在怀里……想到那个画面,他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算了,还是弹嘣儿吧。
他跑去找若梦,他和若梦都是清风扬身边的小弟子,平日采药制药,学点医术,也帮着照应谷中的大小事宜。
若梦是个姑娘,很小就入了谷,是清风扬一手养大的,多少也沾了一点清风扬的怪癖,听说有个心志不全的少年进了谷,顿时来了兴趣,立马就想要见见。
浮生说,“你想想怎么把灯草拉过来,实在不行,来个美人计,那小子呆呆傻傻的,一准上钩。”
若梦不客气的在他额上弹了个嘣儿,“想什么呢!”
浮生捂着后脑勺,一脸委屈,“师姐,你怎么把谷主这招学到手了?”
萧言锦几个被清风扬晾在当场。
清风扬是个性情中人,看得顺眼,贩夫走卒他奉为座上客,看不顺眼,皇亲国戚也不理会。肃王爷几时受过这样的冷遇,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还在原地杵着。
冷锋心里很不是滋味,为了他,王爷才受到这般冷遇,他内疚的说,“爷,让您受委屈了,若是清谷主执意不肯救,不如还是走吧,天下这么大,又不是只有他一个神医。”
“此话差矣,”一个清脆的声音接茬,“沽名钓誉的江湖骗子遍地都是,神医嘛,千里难寻,你这眼睛如果我家谷主不治,别的神医恐怕也治不了。”
若梦说着话,眼睛却是盯着灯草,走到跟前嗬了一声,“这小孩生得好俊!”
被人夸赞长得好,通常会不好意思,灯草却毫无反应,面瘫着脸,好像若梦说的不是她。
“你叫灯草?”
“是。”
“跟我走吧。”
“去哪?”
“找地方给你睡觉。”
灯草便叫萧言锦,“爷,走。”
若梦手一拦,“我只叫你,没叫他们。”
灯草,“爷不去,我也不去。”
“别怪我没告诉你,”若梦哼笑,“虽说现在已经是初夏,但山谷里气温低,到了下半夜,是要挨冻的。”
“我皮糙肉厚能扛冻,那地方让爷睡。”
若梦一路过来,眼睛只盯着灯草,对其他两位都没正眼瞧,见灯草对萧言锦这般忠心,忍不住抬了眼,这一看,她心突地一跳。尽管她常年呆在谷里,见识不多,也知道这位靳公子称得上人中龙凤,绝非一般人。
她顿时客气了许多,“靳公子,谷主没开口,我们也很为难,请您见谅。”
萧言锦微微颔首。
若梦想了想,说,“不如这样吧,你们到药圃将就一晚,虽然那地方没有床铺,好歹能避避风。”又说,“我叫若梦,他叫浮生,我们都是谷主的弟子,公子有事,尽管找我俩就是。”
她说话的时候,浮生一脸诧异的盯着她看,看得若梦红了脸,借着袖子掐了他一下,浮生才移开目光。
萧言锦点头,“劳烦若梦姑娘了。”
若梦红着脸,“不劳烦,上门即是客,谷主脾气古怪,还请公子不要介意。”说完,带着他们往药圃去。
浮生与若梦走在前头,小声说,“师姐,你的美人计没戏,人家的美男计倒是成功了。”
若梦狠狠一掐,疼得浮生低低惨叫一声。
药圃里种了很多不畏寒的名贵药材,白天开门窗通风,夜里就闭上,还专门为这些药材生了地火,用炭取暖。
若梦进门就添炭,把火烧得旺起来,架起铜壶烧水,又出去拿了几个冷馒头进来,不好意思的说,“只能委屈公子吃这些了,厨房生火的话,怕谷主起疑心。”
“不打紧,”萧言锦说,“有口吃的就行。”接过来先给了一个给灯草。
若梦又交待了几句,不好再留下来,便带着浮生走了。
吃着馒头,喝着热水,呆在温暖的药圃里,比起前几天在山里的风餐露宿,倒是要好多了。
萧言锦吃饱喝足,在墙边坐下来,看着灯草,她蹲在地上,拿火钳在扒烧红的炭。
他叫她,“灯草,过来。”
灯草回头,见萧言锦张开手臂,便走过去,像只温驯的小狗一样依偎在他怀里,握住他的手,“爷,我替你暖手。”
萧言锦反将她的手拢在掌心里,声音带着笑意,“还是爷替你暖吧。”
灯草也不推辞,萧言锦的手确实比她要热多了,找了个舒适的姿式,闭上眼睛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