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王府,书房。
梁王萧言钧阴沉着脸看完信鸽带回来的消息,气得砸了一个薄胎红釉扁瓶,“一群废物,好吃好喝供着,就是这样替孤办事的?”
马超小心翼翼将茶盏放在桌角,“王爷息怒,您喝口茶消消气。”
萧言钧坐下来,端过茶水饮了两口,半响问道,“马超,你怎么看?”
马超踌躇片刻,“王爷,那冷锋未入营前,便是天机长老的俗家关门弟子,身手不凡,在江湖上已有名望。肃王打小习武,拜过几个武师傅,集众家之所长,后又在营里历练,想必身手也是不错的,有他二人护在左右,要取灯草性命并非易事。王爷稍安勿躁,再等等吧。”
“将一个小奴才护得这样周全,依我看,那灯草定是肃王养在身边的小倌。他看重的人,本王岂能让他活?”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眉头微蹙,“传来的消息说,肃王身边有会驭蛇之人?难道是冷锋?”
马超想了想,“或许是吧,江湖中人,多少会一些旁门左道,会驭蛇也不奇怪。”
“那就先除冷锋,将他看重的人,一个一个都除掉,剩下他就好办了。”
“王爷说的是,此事不能操之过急,须得一步一步来。”
萧言钧说,“我是等得,可有人等不得,”他叹了口气,“芙玉如今的脾气是越来越暴躁了。”
门外,许怡怜静静的立在那里,神情淡然,哪怕方才那一声巨响,也未曾让她的表情起一丝波澜。
过了一会儿,她转身离开,沿着曲廊走到后院,倚在楹柱上,望着天空出神,绿机默然跟在边上,王妃发呆的时候,是不喜欢被人打扰的。
初夏的天空像海一样蓝。其实海是什么颜色,她并不知道,那一年,十一岁的少年告诉她,海是蔚蓝色,就像初夏的天空,她便记住了。
少年说,有朝一日,他定要去看海,他说话的时候,眼睛里闪着光,神情很坚定,她相信他会做到的。后来,少年不但见识了大海,还见识了高山,平原,沙漠,见识了许多她从未见识过的东西。
他每次归来,她总会想方设法见他一面,看着他从少年长成了青年,成了如今像山一样高大,像海一样深沉的男人。
只是那个男人,再也不像小时候那样跟她说话了,他的眼睛看不到她了……
许怡怜幽幽的叹了口气,余光里,一个小丫环跑过来,在绿柚耳边低语了两句,又悄然退开了。
“怎么了?”她问。
“王爷进宫了。”
许怡怜轻笑了一下,“定是婉月公主又闹脾气了。”
萧言钧匆忙赶到萧芙玉的宫殿里,还没进门就听到里头劈里啪啦响,不用说,萧芙玉又砸东西了。
他跨进门,果不其然,碎了一地的瓷片,一个小太监跪在地心里,瑟缩着肩膀,不住求饶,“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
“你个贱奴!”萧芙玉一巴掌扇在小太监脸上,尖利的指甲划出几道血痕。小太监吃痛,却不敢躲闪,只是哀求。
“这又是怎么了?”萧言钧沉着脸,“你们这些不长进的东西,怎么又惹殿下生气,还不快滚出去!”
一屋子奴才包括挨打的小太监立刻如获大赦的滚了出去。
萧言钧看了眼自个妹妹,脸色缓下来,“你这是何苦来,伤还没好就发火,要是动了断骨,又要重新接过,受苦的还不是自个?”
萧芙玉扶着桌子没吭声,在宫里困了两个多月,实在是把她憋坏了,一腔怨气没处发泄,日日拿奴才们撒气,尤其爱拿长相清秀的小太监撒气,原因很简单,看到清秀的小太监,她就想到了灯草,想到灯草,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四哥,这都多久了,怎么还没听到好消息?你手底下养那么多人,连个小奴才都杀不了?”
“芙玉,四哥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要耐住性子,你这口无遮拦的,要是让有心人听见,传到皇兄耳朵里,你想杀的人就更加杀不了了。”
萧芙玉翻了个白眼,没吭声。
萧言钧又道,“太医让你每日练习走路,你得多走走,腿才好得快。”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萧芙玉又恼了,“我这脚一沾地就钻心的疼,那些个庸医还偏让我走,故意折磨我!”
“他们哪敢折磨你,”萧言钧好言劝道,“自是为了你好,你不也想快点恢复,好出宫去玩么?”
萧芙玉咬牙走了一步,那只伤脚一用力立刻就疼起来,她抽了口冷气,愤愤的拍了下桌子,“都是那个灯草害我的,四哥,你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四哥知道,你放心好了,要么死,要么生不如死,总之不会让他好过。”
萧芙玉扶着桌子坐下来,“小贱奴在外头逍遥自在,本公主却困在这宫里,还要忍受断骨之苦,一想到这里,我就恨不得亲自去找那小贱奴算账。”说到这里,她眸光一闪,看向萧言钧,“四哥,我看你手底下那些人办起事来也不太靠谱,不如四哥亲自去一趟,有你坐阵,想来事情会稳妥些。”
萧言钧确实有这个打算,亲自过去一趟,杀了灯草后,他想亲眼看到萧言锦痛不欲生的样子。再说那些死士只有匹夫之勇,要论计谋,还得他亲自上阵才行。
他想了想,点头,“如此,我便亲自走一趟,四哥把那小贱奴的头骨带回来,让人给你磨珠串骨链儿。”
萧芙玉这才高兴起来,“我等四哥的好消息。”
事不疑迟,萧言钧第二日就离了上京。
安福得到消息,进了御书房,“陛下,梁王殿下离了上京。”
萧言镇批着折子,头也没抬,“去了哪儿?”
“听说是去处理庄子上的田产。”
萧言镇嘴角勾了一下,“朕知道他去哪了,梁王还是沉不住气。”
安福听皇帝这样说,也明白了,问,“要不要沿途派人暗中保护?”
萧言镇默了一瞬,摇头,“不必,他是个有能耐的人,养了那么多死士,护得住自己,且由他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