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草漠然的瞟了来人一眼,没理会。
老孙头冷脸贴了冷屁股也不在意,笑眯眯的在她身边蹲下来,“灯草啊,你说你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又没个地方落脚,这日子可怎么过?你生得这般眉清目秀,可别当了卧倒儿……”
灯草,“我还要走的。”
“天寒地冻的,你走到半路不得冻死啊,要我说,先找个地方住下来,等来年开春,天气暖和了,再走也不迟,正好趁着这段时间挣点盘缠不好么?”
灯草看他一眼,“你要把我卖去哪儿?”
老孙头干笑两声,“瞧你说的,叔是可怜你孤身一人,想给你介绍个活,一来有个地方落脚,二来挣点盘缠,怎么是卖你呢。”
灯草低头喝了口茶,就算真要卖她也没关系,又不是没被人卖过,不过是暂时有个地方落脚,想走的时候,谁也拦不住她,这么些年,只有肃王府是她唯一想要留下来的地方,可惜她惹了麻烦,不走不行,不知道她走了,王爷会想她么?
她好想王爷啊……
老孙头在边上唠叨了半天,见灯草没反应,仔细一看,她在出神,拍了下她的肩,“灯草,叔跟你说话呢。”
灯草把他手一甩,冷冷瞪他一眼,“别碰我。”
明明只是个瘦弱的小子,板起脸来倒有两分凌厉的气势,老孙头讪讪的道,“又不是什么娇贵公子哥,还碰不得。怎么样,叔跟你说的活,去不去?”
灯草硬梆梆吐出两个字,“不去。”
“不去拉倒。”老孙子卖力的游说了半天,还是遭到了拒绝,心里憋着火,骂道,“不识抬举的东西。”说完气呼呼的走了。
灯草看着老孙头的背影,等他快走到门槛时,从腰间摸出弹弓,又摸了块石子,对准门槛射出去,石子击中门槛弹了起来,老孙头正要跨过去,被石子惊得绊了一下,差点摔倒,铺子里的人都笑了起来。
老孙头气极败坏的回头,“谁,谁干的?”
没人应声,他狐疑的看了灯草一眼,后者面瘫着脸,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慢悠悠喝着茶,老孙头又环顾了一圈,找不到恶作剧的人,只好悻悻的走了。
老孙头一走,吴叔便说,“灯草,你别答应他,那老小子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心肠黑着呢,千万别着了他的道。”
灯草淡淡的,“我知道。”虽然真的被卖也没关系,但她不愿意,总觉着自己还是肃王府的人。
门口吴婶抱着一大捆柴进来,灯草忙过去帮忙,吴婶不让,“你婶子还没老到做不了活的时候,倒是你,这么瘦,别压着了。”
灯草没吭声,强行接过来,抱到灶边码好。
吴婶笑着摇摇头,拿了块油饼递给她,“看不出来,有把子力气嘛,还没尝过咱们铺子里的饼吧,可香啦!”
灯草说,“我干活不为吃饼。”
吴婶硬塞到她手里,“婶子让你吃的。”
灯草也就不推辞了,用油纸包好饼塞进怀里。
吴婶问,“怎么不吃啊?”
“先前刚吃了馒头,不饿。”
吴婶上下打量她,“灯草,婶一直也没好问,看你这身衣裳不像普通人家的孩子,想必是哪家的公子哥吧,怎么自己出来了,家里人呢?”
“家里人没了。”
吴婶怜惜的叹了口气,“可怜见的,原先没吃过什么苦吧,如今到了外头,可比不得家里,你想家不?”
灯草默了一瞬,“想。”她想王爷了,想念他温和的目光,想念他的大手抚在她头顶的温暖……
“家中是遭了什么变故么?”
“嗯。”她点点头。
“你打算去哪儿?”
“南边。”
“南边有亲戚?”
“南边不冷。”
“……”
“你晚上住哪啊?”
灯草没说话。
吴婶和吴叔对视了一眼,说,“你要是没地方去,就在铺子里呆着吧,总归有个避风的地方,这年景,外头冻死的叫化子可不少呢。”
灯草朝老俩口鞠了个躬,“多谢。”她是幸运的,尽管有老孙头那种人存在,但她遇到的好人也不少呢。
夜渐渐深沉,铺子里的客人陆续离开,吴叔吴婶把灶台收拾了一道,也回后院歇着去了,嘱咐灯草,“冷就烧点柴火,小心别让柴掉出来,走了水就不好了,睡觉前记得把门窗关好。”
灯草点点头,把老俩口送走,关上门窗,回到灶边窝着,她没有加柴,用灶里的灰烬把还没烧尽的柴火焐着,就着余温暖和身子,偶尔,一点红芒在灰烬里乍现,晕出一团模糊的光,照着黑黝黝的方寸之地。余温渐冷,灯草从墙边挪到灶边,恨不得把手脚都伸进灶里才好。
她又冷又困,把身子缩成一团,努力的让自己快些入睡,只要睡着了,就没那么冷了。
这是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连星子也黯淡无光,街对面的大树后头闪出两个人影,一高一矮,鬼鬼祟祟的到了铺子前,贴在门上静静的听了一会儿,一点声音也没有,想着里头的人应该是睡着了。
高的那个拿出一把小刀,轻轻伸进门缝里,抵着门栓一点一点往边上挪,过了一会儿,门悄无声息打开,两人闪了进去,又悄悄把门合上,在墙边站了一会儿,等眼睛适应了光线,才慢慢往里走,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终于,高个看到灶边缩成一团的人影,朝矮个做了个手势,矮个转过一张桌子,从另一边绕过去。高个踩着地上散落的柴火,“卡嚓”一响,灯草瞬间惊醒,“谁?”她大喝了一声,伸手摸了腰间的弹弓就打,一声闷呼,有人低声咒骂了一句,灯草转身要跑,一双手却迎面伸过来,捂住了她的口鼻,灯草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味,心知不好,赶紧屏住呼吸,却已经为时已晚,神志远去,她陷入一片黑暗中……
“得手了。”矮个说道,把人扛上肩头,“快走。”
高个揉着被打疼的地方,恨不得赏灯草两个耳光,只是时间紧迫,他暂时顾不上,快速跟着矮个出门,恨恨的道,“小杂种,到时候有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