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融晃了晃酒坛子,里面已经干涸。他摇了摇头,弯腰将空酒坛子放到了树下。
“唱啊!你倒是快唱啊!”人群里有人焦躁地催促道。
羽霓台上只听见鼓乐震天,并不闻洛洛开口唱歌。
人群里催促的声音越来越多,各种唏嘘和嘲笑声。
“该不会这个又是假的吧?”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谁知道呢!”
人们议论纷纷。
鼓乐声嘎然而止。
“今天洛洛姑娘给我们带来的是她的最新作品《姬别霸王》!”主持人激动地宣布道。
台下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渐渐归于平静……
“霸王!我是虞姬啊!”洛洛轻甩衣袖,眼含深情与不舍,在台上踌躇徘徊了几步,吊着嗓子,用幽怨的戏腔喊道。
这一嗓子把周围的人都喊懵了。
“今天怎么变唱戏了啊!”
“是啊!这不是洛洛的风格啊!”
“管她呢!先听听再说!”
大家都议论纷纷,伸长了脖子好奇地看着台上的面具女。
洛洛在台上轻踱了几步,淡定地扫视了一下四周,手持一块银丝手帕在脸上轻拂了一下,脸上的卡通猫脸面具瞬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竟是一张古典美人的面具。
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变脸了……
手法之快,令众人目瞪口呆。
“好!”人群中有人喝彩道。
“洛洛!洛洛!洛洛!……”人群中的萤火虫棒伴随着喝彩声、尖叫声再次摇摆起来。
洛洛用刚柔相济的女子戏腔,声情并茂地将她与霸王在乱世之中如何相遇、相知娓娓道来,正所谓一些相遇皆是美好……
众人正沉浸其中。
忽然乐风突变,鼓点密集紧张起来,伴随着摇旗呐喊声不绝于耳,冲锋号角声响遏行云,仿佛千军万马奔驰汹涌而来,龙吟虎啸,天震地骇,烽火不绝,埃尘连天……
战事紧急,如弦上之箭!
众人屏息。
洛洛满怀心事来到台上临时搭建的军帐之外,看着军帐里被烛火映出的霸王借酒浇愁的落寞身影,洛洛忽然止步。
犹豫片刻,洛洛忽然又决绝地转过身来。
美艳动人的洛洛脸上的面具再次发生了变化,这次居然变成了一张粗犷豪放的男人的脸。
众人皆呼惊奇。
男子手握一把酒壶,身形摇曳,不胜酒力,有醉山颓倒之势,又有安之若固、不畏生死之大将风范。
他以略带疲劳嘶哑的淳厚男子嗓音轻吟低唱……
踌躇满志、所向披靡、威风凛凛的将军在暗流涌动、尔虞我诈的战事中披荆斩棘、浴血奋战、叱咤风云、随波沉浮……
曾经的他,驰骋沙场、纵横捭阖、剑拔弩张、龙威虎震。
白云苍狗、岁月蹉跎……
昔日年少轻狂的翩翩少年,久历风尘,磕磕绊绊,一路走来,壮志凌云、年轻的心已经变得饱经沧桑、满目疮痍。
如今风云不测、星移物换、危机四伏、四面楚歌……
身经百战的他身陷囹圄,如创巨痛深的困兽悲不自胜、
心里写满了苦楚与不甘。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
“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霸王挥剑狂舞,有横戈跃马、踏平山河之势……
众人闻状,皆掩面叹息、一脸同情悲怆之色!
霸王忽然身形摇曳,变成了矢志不移、美丽倔强的虞姬。
虞姬拔剑起舞,以歌和之……
霸王起舞……
虞姬起舞……
洛洛不停地在霸王和虞姬之间切换着。
虞姬和霸王浑然变成了一体。
众人一时心神模糊,竟然分不出在舞剑的究竟是醉酒的霸王,还是深情的虞姬。
在战火纷飞、群雄逐鹿的乱世中,两个人的身心完美地契合在了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众人被深深地感染,表情凝重……
舞罢,虞姬突然提起宝剑,大声喊道:“霸王!奴去也!”
说完,将宝剑往脖子上一横。
众人皆大惊。
“当”的一声,洛洛手中的宝剑应声落地。
虞姬应声倒地。
霸王也应声倒地。
地上投下一抹殷红的血迹,分不清是虞姬颈部的鲜血,还是霸王的心头血。
众人惊呼,却无济于事。
“虞姬……!”
军帐之中假扮霸王的男子忽然冲了出来,抱着倒地的洛洛嘶吼起来……
围观的众人们有的伤心掩面、有的失声痛哭……
霸王抱起虞姬缓缓得走下了羽霓台。
悲愤的音乐响了起来。
“洛洛!洛洛!洛洛……”大家举着“洛洛万年第一”的牌子眼含泪水高声地喊道。
羽霓台缓缓地落幕了。
但是大家却是意难平,久久不肯散场……
“这位洛洛姑娘就是个世间少有的音乐天才啊!”
“是啊!除了她,谁还能唱出这种感人肺腑、惊天地泣鬼神的歌曲呢?”
“铁哥,你明天还来吗?”阿灿红着眼睛问道。
“来!明天一定来!”铁哥大声擤了一下鼻子,从兜里掏出十枚铜钱,扔给了羽霓台的前来邀赏小童。
“谢谢!谢谢!”
阿灿也给了打赏。
更多的人涌了过来争先恐后地打赏。
小童手里的盆儿一会儿就被打赏钱盛满了。实在搬不动,就两个人一起抬下去了。
换了一群小童,一摞新盆儿回来继续邀赏。
祝融感觉自己有眼泪掉了下来,摸了摸脸颊却什么也没有。
“我这是哭了个寂寞?”祝融心里喃喃自语道。
他从怀里掏出几枚铜钱打赏给了小童。
抬头看了看柳树,树上醉酒的那位男子已经不见了。
地上的酒坛子还在。
祝融掂了掂坛子,发现里面沉甸甸的,刚要打开,肩膀被轻轻地拍了一下。
祝融一转身,却是柳树上的醉汉。
“酒……还我!”男子喷着酒气,满含醉意地说道。
“额……”祝融把酒坛子递过去。
男子顺势接过酒坛子,踉跄地走了几步。
他晃了晃坛子,轻笑一声,仰头又咕嘟咕嘟地喝了起来。
也许他是真醉了,有些酒水顺着面颊淌了下来,湿了他的白色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