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天回到家已经半月,大病后苍白的脸色微微泛青,咳嗽好转了许多,也能下地行走;头痛比刚醒时轻,但时不时就一阵一阵的,不知道是生病的原因还是这五岁的身体扛着五十岁的脑袋有些吃力?反正一天得要睡好几次才能缓解。看来嫁接生命还是有后遗症的!
通过这段时间地思考,谭天肯定了思路,既然从波澜壮阔的大时代回到了这一穷二白的年代,大有作为肯定是板上钉钉!唯一不确定的是,将来成就到哪一步。木秀于林的道理谭天是懂得的,完全融入这个时代需要时间,成长更需要时间,太长,优势不明显,甚至失去优势,太短,恐有冒进的风险!十年,完成原始积累。十年后,再确定后续目标和规划。
山水公社共有十个生产大队,谭天家归九大队,正经的山区,不出一身汗水是到不了家的。九大队的队长是个年富力强的,老三届的高中生,在这个时代、在九大队妥妥的文化人。或许是文化人思考的多一些,在公社是挂了号的刺头,和驻村干部尿不到一个壶里,经常意见相左,面红耳赤不欢而散。社员却是支持的,因为队长悯农!但九大队又是全社两个先进大队之一,各种统购、提留年年完成度百分之百,比另一个先进大队成绩好很多,请注意关键词,年年百分之百,公社主任对他有意见没办法。
妈妈每天都需要去上工,不同季节上工的时间不同,没有不早,只有更早,放工后回家的时间也是不定的。农忙时节基本上是两头不见天,就连寒冬腊月大家都在干活,活儿能干多少不好说,态度上绝不能出问题。只有中午回家吃饭和晚上回家后处理家务事儿,料理谭天。就算如此妈妈也养了鸡和兔子。兔子就养在外面堂屋,挖的有地道,时常能见到兔子到处闲逛,或者蹲在地道口打望。通常白天集体上工的时候就留意好青草的位置,放工后再割了背回家,现在,这些兔子由开始的两只变成了现在的一群。爸爸三天前回来,妈妈炖了一只。当然,爸爸回不回来,妈妈都会炖兔子的,只是时间不定。
从医院回来的这段时间,妈妈还是妈妈,一成没变,该吃吃,该睡睡。要说还是有点变化的,兴许是妈妈觉得谭天是她从阎王爷那儿给抢回来了,看谭天时的眼神都带着钩子,溺爱的神情浓的化都化不开。
爸爸回来是因为二舅的电话,这是路上就说好的。谭天也想见见爸爸,以现在谭天的视角见见爸爸,也需要爸爸尽快完成几件事:
调动工作。爸爸现在工作的地方距家五十多公里。在这个没有公交车的年代,出行基本靠走,回家一趟,从早走到黑。调回当地,本乡本土,一些搞活经济的想法方便实现,进程也会快很多。再有就是,距家近,和妈妈也就近了,在黑灯瞎火里相聚的多了,想来,总能多出来几个和谭天分家产的弟弟妹妹吧。这个很重要!
搬家。爷爷是个不羁的,感觉他的一生就是奔向自由的一生,生活在这个时代,想必他是不快乐的。他喜欢打麻将,但国家制度对他不太友好,因为这事好几次被红卫兵教育过;他或许生性多情,谈情说爱总是得花前月下吧,但国家制度说这是生活作风问题;他有千金散尽还复来的豪迈,但总是得先要有千金吧,于是,开始白手做生意,可国家制度说这是倒买倒卖、投机倒把,要割他资本主义的小尾巴。他也是个乐观的人,就算颠沛流离,他从没放弃,乐在其中。在这个全民讲究路线的年代,爷爷的名声因此而不好,爸爸三兄弟不至于说与爷爷划清界线,可都有些怕被其影响的担心,爷爷一直独居。
曾经的谭天也不喜欢爷爷,为什么不喜欢,自己也说不上来,可能是因为大家都不喜欢吧。如今的谭天却认为家里除了自己,爷爷绝对是当之无愧的宝贝!他需要将这个老宝儿牢牢抓住,攥在手里!哦,不对,作为儿孙,就应该迎回独居的爷爷,或是搬去爷爷身边,端茶递水,照顾起居,以尽孝道。
这两点,在爸爸还没回来的前几天,谭天就掰开了揉碎了一点儿一点儿的给妈妈讲,苦口婆心、威逼利诱,甚至不惜用稚嫩的嘴巴,吧唧了妈妈十几下,直到一脸口水她才痛不欲生的答应了下来。
妈妈是怎么和爸爸说的谭天不知道,反正第二天爸爸就去跟大伯和小叔吵架,痛心疾首的控诉着他们对爷爷的不闻不问,指着他们的鼻子告诉他们,只有不孝的儿女,没有不是的大人,等等一些话,道德制高点怎么高爸爸怎么站,声音大到邻居们都围了过来。
大伯和小叔也不是好相与的,抓着爸爸的漏洞就怼,“你说的比唱的好听。对,你说的都没错,我们的确有该批评、该骂的地方,我们认。请问,你也是老头儿的儿子,你说的咋就没见你做多少呢?”这是小叔的声音。
“对,既然都没做什么,老二你也没有说话的余地。听其言,观其行,今天你话是放出来了,趁着邻居们都在,大家做个见证,大家看看往后老二的表现,别让大家瞧不起你。”大伯也愤然的大喊大叫。
爸爸木了,很有些下不来台,“是,我常年在外工作,谭天他妈的确有很多不方便,所以照顾爸爸的事就没敢提。想着你们都在身边,多少都能兼顾到的,爸爸能跑能动,不需要你们付出多少,看看,你们却啥都没做。”梗着脖子,一板一眼地接着说,“今天我这话是放出来了,说了的确该做。我今天就写工作调动申请,明天回单位我第一时间递交,只要单位批准我调回来工作,我会让爸爸跟我们一起生活。请大家做个见证。”
大家轰然叫好!爸爸一脸悻悻然地离开,回到家吹了会儿口哨,拧了些点心就去看望他的父亲大人了。说实话,这很颠覆,爸爸的这通操作太让人惊艳了,这还是谭天认识了五十多年的爸爸吗?这怕是入错行了吧?妥妥的一个影帝呀。
晚上,妈妈不让爸爸上床,靠着里屋的门框,“啥时候写好工作调动申请啥时候来睡,如果不写,哼,你现在就去上班吧。”斜瞥着爸爸,“还有啊,一个月,一个月以内必须完成调动,要不然,你就待在上班的地方别回来了。”妈妈就是妈妈,瞧瞧,这手段!收拾不了谭天,收拾爸爸,怎么就这么简单呢。
谭天凌乱了,这个世界这么恐怖的吗?自己只是生了病,把小命丢了一会儿,爸爸妈妈这是,也把脑子换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