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隐说再多等一等,可以救下成百上千将士的性命,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现在天京护城河被冻的结结实实,成了铁板一块,如此一来,不知让多少掉进护城河里的风军将士幸免于难,人们从护城河内爬出来,又继续参与战斗。
北城城头上的宁南军数量并不多,确切的说,驻守在北城的宁南军兵力不少,但发现敌情,向城内报警之后,肯在第一时间登上城头参与作战的人极少。
大多数的兵卒都是慢吞吞的,在营房里面不慌不忙的穿戴好衣裤鞋袜,全身上下收拾妥当,再把武器仔仔细细的检查一遍,确认都没有问题了,这才慢悠悠的从营房里走出来。
宁南军的表现,与他们的素质无关,只与心态有关。
在南城那边,风军的攻心战似乎收效不大,那是因为有都城护卫营在督战的关系,而北城这边无人督战,将士们也不是第一军团的精锐之士,其中有一大半都是十三军团的人。
长孙伯昊逼死查斯坦,对此最为寒心的就莫过于十三军团的将士了,他们早已对皇帝和朝廷生出极大的厌恶情绪,现在再让他们为了皇帝和朝廷去与风军拼命,人们心里是一百二十个不愿意。
从营房中往外慢悠悠走的时候,十三军的很多将官都聚集在辛辰周围,纷纷低声问道:“辰哥,风军偷袭北城,我们真要上城头和风人搏命吗?”
辛辰环视左右的众人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诸位将军可不要忘记咱们的军团长大人究竟是怎么死的,不是风人杀了他,而是皇帝活生生的逼死了他!”
众人默然,人群也一下子静得鸦雀无声。不知过了多久,一名将官脸色煞白地问道:“辰哥的意思是,我们……我们该向风军倒戈?”
听闻这话,人们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辛辰的脸上。他可是辛家子弟,出身于对皇帝、对朝廷最为忠心耿耿的辛家,平日里,十三军的将士就以他马首是瞻,现在这个时候,人们更是把他当成了主心骨,只要他说倒戈,其他众将士都无二话,会跟着他一起干。
确切来说,辛辰对皇帝和朝廷的不满,不是因为查斯坦这件事而
起。早在长孙伯昊派出周朝先率领援军,增援前线的时候,他的不满情绪就已经爆棚了。
当时,战事最为危急,生死已然系于一线之间的,显然是在杜基作战的辛继瑶一部。
而周朝先却率领着援军,未去增援至关重要的杜基战场,先去增援了并不太重要的沃罗城邦战场。在辛辰看来,周朝先的举动不是他自己的决定,而是皇帝的决定。
皇帝能做出这样的决定,显然是放弃了辛继瑶,是他已经登上了皇位,用不着辛家了,便想着卸磨杀驴。
辛辰不是出自于辛家的主家,而是出自于旁支,他与辛继瑶不太熟,之间更谈不上有多深厚的感情,但旁支的兴衰,与主家息息相关。
辛继瑶战死,这位辛家年轻一代中的领头人、天之骄女,就此陨落,所导致的直接后果便是辛家主家衰弱,而作为辛家的旁支,又哪能好得了?
这时候,辛辰对皇帝和朝廷就已经憋着满肚子的火气,只是还缺少一个引爆点,后来查斯坦被逼死,辛辰心底里的怨恨就如同喷发的火山,全部爆发出来。
他眼中闪现出幽光,舔了舔发干的嘴唇,问道:“君家如何?”
“百年世家,无人可比!”
“我辛家又如何?”
“同为百年世家,与君家旗鼓相当。”
“可现在两家如何?”辛辰自嘲地笑了笑,冷声说道:“都被皇帝弃如敝履。咱们的皇帝,薄情寡义,翻脸无情,此等昏君,还保他作甚?可怜我族姐,为国为君,都忠心耿耿,最后却被狗皇帝活活害死,倘若……”
倘若族姐能向君启寒一样,向风国倒戈,辛家在风国也必能再创辉煌。可惜,没有如果,辛家也只有一个辛继瑶,再无这样百年难得一见的天之骄女了,思念至此,辛辰不由得阵阵心酸。
辛辰的想法还是过于极端了,他倒真的是误解了长孙伯昊。
长孙伯昊从来没想过要害死辛继瑶,周朝先率领援军增援沃罗城邦战场,那也不是长孙伯昊的决定,的的确确是周朝先自己做出的决定。
只不过,长孙伯昊确实该背负起识人不明这个责任。
周朝先是名骁勇善战的将军没
错,即便与洛忍对阵,哪怕兵力还处于劣势,他也没有输得很惨,但他不是名优秀的统帅,也没有什么战略眼光,这是他的致命弱点。
“辰哥的意思是,我们要……”一名将官小声问道。
辛辰猛然抬起手来,打断他下面的话,幽幽说道:“伺机而动!”
当他们一行人走到城墙底下的时候,这里业已聚集着数以万计的十三军团兵卒,看到辛辰等人,兵卒们纷纷拱手施礼,说道:“将军!”
辛辰举目观望城头,此时风军的攻城战已经全部展开,一架架的云梯架上城头,无数的风军正顺着云梯,全力向城头上攀爬强攻。
城头上的守军,已经忙乱成一团,到处都有枪声,到处都有人们的喊叫声。
辛辰冷笑出声,向在场的将士们摆摆手,说道:“他们愿意与风军死战到底,就让他们去打好了,我们在这里等着,谁都不许上去守城!”
“是!将军!”本来十三军团的人就不愿意打仗拼命,现在辛辰又这么说了,人们更是干脆利落的一同答应。
风军来得突然,北城这边毫无防备,城头上架起的一排排火炮,统统都成了无用的摆设,当他们发现敌情的时候,风军已经出现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了,火炮已完全派不上用场。
守城的将士,只能用火枪、火铳以及滚木礌石来抵御强攻上来的风军,有许多的兵卒,临时找来柴火,堆放到一起,点燃,再把火油锅架在上面加热,可都没等到火油被烧开,风军的兵卒就已经强攻上来了。
最先攻上城头的正是贞郡军。随着嘶吼之声,一名浑身上血的贞郡军兵卒跳到城头上,火铳随之直刺出去,随着噗的一声闷响,一名宁南兵被铳剑刺了个透心凉,惨叫倒地。
贞郡军兵卒抽出铳剑,片刻都未迟疑,扣动扳机,嘭的一声枪响,另有一名宁南兵中弹翻倒。
周围的宁南兵反应过来,调转枪口,向他齐射,嘭嘭嘭,贞郡军兵卒浑身上下腾出团团的血雾,身子依靠着箭垛,慢慢滑坐到地上。
可是就这一会的工夫,又有十数名贞郡军兵卒冲杀上来,先是射**铳内的弹丸,然后不管不
顾的扑进人群当中,铳剑向人群当中连捅,只顷刻之间,被杀伤的宁南军倒下一片。
眼瞅着这边的城防要被风军突破,北城守将紧急抽调将士,向这里增援。随着风军接二连三的攻上城头,双方的战斗逐渐变成了近身肉搏战。
就近战而言,贞郡军将士还从没有惧怕过谁。
上了战场,贞郡军真仿佛化身成发了疯野兽,哪怕浑身是伤,满身是血,就连白花花的肠子都从肚子里流淌出来,人们还能大吼着继续往敌军的人群里面冲杀。
不管双方的战力相差有多悬殊,光是贞郡军作战时这种不要命的疯狂劲头,就已经吓得宁南军将士魂飞魄散,明明是以多打少,但却被贞郡军冲杀得连连后退。
攻上来的风军越来越多,渐渐的,不仅是贞郡军登上城头,连宪兵队也上来了。
宪兵队使用的是清一色的火枪,人们在开火之前,先把身上的石雷投掷出去,将宁南军的人群先炸乱、炸散,然后再集火射击。
双方于天京北城的城头上展开了你死我活的拼杀,眼瞅着风军的兵力越来越多,而己方的将士却越打越少,北城守将急得满脑门子都是汗。
无意中,他向城下一瞧,鼻子都快气歪了。
难怪己方的兵力如此之少,原来都在城墙底下待着呢!由上往下看,只见城墙下面人头涌涌,黑压压的一片,分不清个数,无边无沿,少说也有数万之众的将士在这里。
可这数万将士,此时就如同木头桩子似的,对城头上发生的激战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皆是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此情此景,又怎能让北城守将不气不恨?
他带着一群副将、参将、偏将,快步走出城门楼,顺着台阶,下了城墙,来到城下,就近抓紧一名兵卒的衣领子,怒声大吼道:“你们都等在这里做什么?等着风军破城吗?都他娘的给我上城头,参与守城!”
被他抓住衣领子的兵卒低垂下头,没有应话,当然,也站在原地没有动。守将两眼喷火地盯着他,又转头怒视其余的兵卒,人们都是满脸的木然,低着头,一声不吭,一动不动。
守将气得浑身直哆嗦,脸色由
白转青,又由青变紫。
风军已经攻上城头,京城已经危在旦夕,可己方明明有这么多的将士,可他娘的却无一人肯上城头,无一人肯与风军去作战,这是想把人活活逼疯啊!
“你们……你们没有听见我的命令吗?你们都想要造反不成?我再说一次,你们都给我马上参战!立刻、马上!”
守将五官扭曲,连吼声都破了音,但现在的情况没有丝毫的改变,人们依旧一声不吭,一动不动,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对他的命令,置若罔闻。
“哈哈……哈哈哈哈……”守将突然大笑起来,慢慢放开面前兵卒的衣领子,扫视在场的众人,说道:“难怪陛下要赐死查斯坦,你们第十三军团,人人都该诛,人人都该死,你们有一个算一个,都他娘的是昊天国的耻辱,都是昊天国的败类!”
他的话,骂了十三军团的所有人,也成功拉来了十三军团的全体仇恨。原本耷拉着脑袋的众人,纷纷抬起头来,目光隐晦不明地向他看过去。
“你们看我做什么?我有说错什么吗?”守将把肋下的佩剑抽了出来,毫无预兆,挥手就是一剑,把站于他面前的那名兵卒砍翻在地,紧接着,又是一剑挥出,剑锋在一名兵卒的脸上划过。
那名兵卒惨叫出声,双手颜面,连连后退,鲜血顺着手指缝隙不断流淌出来。
守将须发皆张,充血的双眼瞪得如铜铃一般,他提着滴血的佩剑,一步步走进人群当中,咬牙切齿地吼道:“临阵脱逃,畏敌不前者,一律就地正法!尔等都听见了没有?要么,你们去给我死在风人的手里,要么,你们统统都死在本将的剑下!”
他站于人群当中,提剑指向一名兵卒的胸口,喝道:“有没有听见我的话?”
那名兵卒眼巴巴地看着他,没有吭声。守将点点头,猛然把手中的佩剑向前一捅,噗的一声,剑锋从兵卒的心口窝刺了进去,剑锋在他后心探出。
他狠狠拔出佩剑,对着毙命倒地的兵卒尸体吐了口唾沫,厉声喝道:“这就是不服军令的下场,我再说一次,尔等给我……”
他话还没说完,于他的背后,突然传来剑锋出鞘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