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止这些,下面也有!”蔡煌不依不饶,作势还要脱裤子,唐凌没好气地大皱眉头,训斥道:“放肆!”
蔡霄几乎同一时间怒声说道:“陛下在此,吾儿不可造次!”
蔡煌双手放在裤腰上,终究是没敢把裤子脱掉。他狠狠瞪了一眼花凝,转而对唐凌声泪俱下地说道:“陛下,草民冤枉,还请陛下为草民做主啊!”
唐凌翻了翻白眼,平日里蔡煌也精明的,现在竟然要当着自己的面,脱光衣服,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难道真在中尉府受了重刑,被打糊涂了?
她转目看向花凝。蔡煌的伤在身上摆在呢,即不是画上去的,也不是作假的,现在花凝再说什么都没用了。她向前叩首,颤声说道:“微臣知罪。”
“陛下,审案动刑,乃是常理,也是常态,中尉府只是抽了蔡公子几鞭子,对他已算是很客气的了。”坐在大堂末尾旁听的燕回,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蔡霄看向燕回,知道他是上官秀的属下,心中暗恨,他转头向唐凌说道:“陛下,此案已再明显不过,蔡煌的供词,是屈打成招,蔡十三的供词,是伪证陷害,还请陛下明鉴!”
燕回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慢条斯理地说道:“蔡大人口口声声说蔡十三的供词是伪证,是陷害,可据在下所知,蔡十三乃蔡府死士,死士栽赃陷害主子,见所为见,闻所未闻,蔡大人不觉得自己的说法太不可信,太可笑了吗?”
蔡霄本不愿与上官秀的人发生直接冲突,可燕回欺人太甚,摆明了要置蔡煌于死地,他哪能再忍?
他冷声说道:“蔡煌可以被屈打成招,蔡十三又为何不能被屈打成招?蔡十三的供词是真是假,把他带上大堂,由陛下审过便知,还请陛下宣蔡十三上堂。”
唐凌没有异议,点点头,说道:“宣!”
花凝脸色顿变,跪在地上,没有动,也没有接话。
见状,蔡霄的眼中闪过欣喜之色,看来十三的确是死了,现在中尉府已经交不出人来了。只要十三死了,那
就是死无对证,谁又敢保证十三的供词不是屈打成招来的?煌儿身上的几十鞭子总算是没有白挨。
蔡霄掩去眼中的光彩,一本正经地质问道:“花大人没听到陛下的旨意吗?还不快带人犯蔡十三上堂?”
“这……”花凝的额头冒出虚汗,她正急的不该如何是好的时候,燕回突然站起身形,啪啪的拍了两声巴掌。
时间不长,两名修灵者弟子从外面走了进来,与此同时,还带来一名青年。
蔡霄和蔡煌下意识地转头看去,脸色不由得同是大变,这名青年不是旁人,正是蔡十三。他不是已经死了吗?还是蔡八亲自去打探的消息,怎么现在还好端端地活着?
燕回向唐凌躬身施礼,说道:“蔡十三乃是朝廷要犯,草民担心别有用心之徒会杀人灭口,故派人将他保护起来,还请陛下恕罪!”
蔡十三在中尉府的大牢里竟然被人偷偷藏了起来,这当然不可能是修罗堂做得到的,想必是阿秀的命令。唐凌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向燕回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
她看向蔡十三,问道:“你叫蔡十三?”
“正是!”蔡十三跪伏在地,毕恭毕敬地说道:“小人五岁进蔡府,学艺八年,十三岁出师,此后十余年间,一直为蔡府效力。”
“嗯。”唐凌点点头,对于蔡十三的回答还算满意。她拿着桌案上的供词,令人递给蔡十三,问道:“这份供词,你可认识?”
蔡十三低头看了一番,应道:“这份供词,正是小人所写。”
“现在,蔡大人指认,你这份供词乃栽赃陷害,蔡十三,你还有何话要讲?”
蔡十三下意识地看向蔡霄,此时后者的眼中闪现**光,也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恨不得在蔡十三的身上戳出两个大窟窿。
如果昨天晚上,他没见到自己的妻儿,如果他不知道蔡霄那么急不可耐地要处死百合和蔡山,永绝后患,或许他真会让自己永远闭嘴,就算不死,他也有办法让自己变成哑巴。
但是昨晚发生的事,让他对蔡
霄所有的感恩之情全部化为乌有,主仆情谊业已荡然无存。他跪在地上,挺直胸膛,一字一顿地说道:“陛下在上,小人供词之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假,可让小人断子绝孙,永世不得超生……”蔡十三现在也豁出去了,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讲述出来。他现在的讲述,要比供词上的描述详细得多。
他什么时候接受的蔡煌命令,当时在场的有哪些人,他之后又是怎么乔装改扮潜入蔡府的,又是怎么偷出图纸的,再后来蔡煌又是怎么安排人,依照图纸去赶制军装的等等这些,他全部道出。
时间、地点、人物以及发生了什么事,他都能说得仔仔细细,有名有姓,有因有果,如果说这些都是莫须有的,都是蔡十三编造的,那就太不可思议了。说完军装之事,蔡十三又开始讲起刺杀顾青灵的事。
选择乔装的目标,不是他选定的,而是蔡煌帮他选定的,杀顾府的大夫,也不是他一个人做的,而是蔡府的护卫帮他完成的。参与其中的都有哪些人,他们的名字以及绰号,蔡十三都记得一清二楚。
在蔡十三讲述的时候,蔡霄和蔡煌都是汗如雨下,不约而同地垂下头,脸色变换不定,眼中也难得的闪现出惊恐之色。蔡十三可是蔡府最顶级的暗卫,蔡府做过的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他大多都了如指掌。
现在他只是讲出蔡煌被定罪的两个案子,如果把其它的那些隐秘也一并讲出来,蔡家以后不用再讲什么面子了,里子都得被丢光光。
蔡霄的身子突突地哆嗦个不停,蔡煌则是猛的怪叫一声,从地上一跃而起,怒吼道:“老子宰了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说着话,他一头向蔡十三狠狠撞了过去。
站于蔡十三身后的两名修罗堂弟子手疾眼快,双双箭步上前,把蔡煌死死摁在地上。
蔡煌如此表现,虽然打断了蔡十三讲出更多蔡家隐秘的可能,但无疑也是承认了蔡十三所言属实。
看着蔡十三还在滔滔不绝地讲着,而蔡煌被摁
在地上,疯了似的连连大骂,唐凌的脸上满是不悦之色,她拿起惊堂木,连在桌案上敲了数下,大声质问道:“蔡大人,你现在还有何话要对朕说?”
蔡霄暗道一声完了,老头子差点晕死过去,他身子顺着椅子,直接滑跪到地,他向前叩首,语无伦次地说道:“陛下,微臣知错,微臣教子无方,是微臣教子无方,是微臣有罪啊……”说着话,蔡霄老泪纵横,哭得泣不成声。
蔡煌被两名大汉死死摁在地上,他先是看眼泪流满面、连连叩首的老父亲,而后,他仰头看向唐凌,大声说道:“陛下,欺君之罪、谋害顾青灵,这两条罪,草民都认了,只求陛下能看在父亲为陛下为朝廷鞠躬尽瘁多年的情分上,不要责罚父亲,草民亦死而无憾!”
他的这番话,听在蔡霄的耳朵里,更是心如刀割,悲痛欲绝。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难怪上官秀会同意重申蔡煌一案,原来他暗中护住了蔡十三,并且笃定蔡十三会和自己撕破脸,所以才胸有成竹。
这哪是在重新蔡煌一案,这简直就是在扒他蔡家的皮!上官秀,你好狠的手段,好恶毒的心肠啊!
唐凌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头,肺子都快气炸了,蔡煌明明有做过,可蔡霄还是要坚持重审,坚持要翻案,他是在拿朕戏弄着玩吗?他是在依仗朕对他的圣宠,全无顾虑了吗?
可恶至极!她深吸口气,沉声说道:“蔡煌犯下欺君之罪,并谋害忠良,铁证如山,罪无可恕,明日午时,于东菜市口当众问……”
那个‘斩’字她还没有说出口,蔡霄已两眼翻白,当场晕死了过去,恰在这时,一名宪兵急匆匆地从外面跑了进来。
宪兵看向唐凌身边的一名女官,后者会意,快步上前,宪兵毕恭毕敬地递过去一张纸条。
在纸条上,清清楚楚地写着‘香儿亲启’四个字。整个风国,敢叫唐凌闺名的,除了上官秀也再没有第二位了。
女官看罢,不敢耽搁,急忙走回到唐凌近前,将纸条小心翼翼地呈交
到她面前。
唐凌正在气头上,任谁来求情她都不想听,这张纸条她也没打算看,不过眼角的余光撇到上面的‘香儿’二字,唐凌最终还是压住了心中的怒火,把纸条拿起,展开细看。
其中的内容是上官秀亲笔所写,字数不多,只有寥寥四个字:不杀,充军。
看过这四个字,唐凌不由得一怔,静下心来想想,她也就明白了上官秀的意思。
杀了蔡煌,难免会让蔡霄对她这位皇帝离心离德,而眼下蔡霄在朝中还是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内忧外患之际,君臣不和,此为大忌。
而且蔡煌一死,上官秀和蔡霄的恩怨也就彻底深到不可化解了,他二人的内斗,也于目前内外交困的朝廷极为不利。
宋晟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以前宋晟再怎么与上官秀不和,但还不至于反朝廷、反皇帝,当上官秀杀了宋轩之后,就一切都变了,可以说宋晟暗中勾结叛军,与此事是有直接关系的。前车之鉴,历历在目,现在是否有必要把蔡霄也逼上这条路?
将蔡煌充军,不仅可以让事情得到缓和,而且以后蔡煌的生死,全都掌握在上官秀的手里,他甚至还可以用蔡煌去反制蔡家,一举多得。
想通了上官秀的打算,唐凌心头的怒火渐渐消散,嘴角微微扬起,暗道一声狡猾。
她把纸条团起,塞进袖口内,目光再次落到蔡煌身上,说道:“蔡煌,朕念及昔日发小之情,可饶你不死,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从即日起,你就给朕滚进军营,给朕上阵杀敌,将功补过!”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同是一怔,人人都以为蔡煌这次死定了,万万没想到,事情竟然发生了转机,陛下未杀蔡煌,而是让他去充军。
蔡煌自己也愣住了,趴在地上,满脸的茫然,欺君之罪,可大可小,若是在私下里解决,唐凌置之一笑也就作罢了,可摆到了明面上,公之于众,唐凌想作罢都过不了法理那一关,到最后,自己竟然会落得一个充军的下场,这太令人意想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