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城门楼上走下来的这名将官,名叫黄胜,是郡尉府的一名参将,他和副郡尉苏鹏飞是表亲,年纪不大,二十六七岁的样子,相貌堂堂,气质不凡。
他走下台阶,先是看眼那名军兵队长,又看眼排成长龙的车队,脸色阴沉地问道:“该商队你们有认真搜查吗?”
“回禀黄将军,兄弟们都已经认真搜查过了!”
“你再说一遍!”
“兄弟们……兄弟们认真搜查过了……”在黄胜咄咄逼人的注视之下,军兵队长的话音越来越小,最后,连他自己都听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了。
黄胜狠狠瞪了他一眼,冷哼了出声,没有再理他,迈步从他身边走了过去,来到富态中年人近前,问道:“这支商队是你的?”
“不……不是小人一人的,是我们几个粮商共同组成的……”
黄胜点点头,向左右喝道:“重新搜查!若是再被我看到你等玩忽职守,军法处置!”
参将的军阶可不低,何况他还是副郡尉的表亲,在场的兵卒们哪里还敢怠慢,人们急忙走上前去,准备对各辆马车进行逐一搜查。
富态中年人暗暗皱眉,脸上还是堆满了献媚的笑容,说道:“将军,时间不早,等全部搜查完,我们今晚就走不了了,将军您看能不能行个方便。”
说这话,他故伎重演,从袖口中抽出一卷纸,塞进黄胜的手中。这回他抵出的个不是银锭,而是银票。
黄胜展开一瞧,两百两的银票。他嘴角扬起,缓声说道:“两百两,阁下的银子可真够多的,两百两的银子,足以抵得过我大半年的俸禄了。”
富态中年人赔笑道:“将军莫嫌少就好,我等是做小本生意的,这一点心意,请将军和兄弟们买酒喝,还望将军笑纳!”
“只是小本生意,出手就是两百两,如果你的生意做大了,出手岂不要两千两,两万两?”
富态中年人表情尴尬,连连搓手。黄胜嗤笑出声,把手中的银票向旁边的军兵队长胸前一拍,沉声说道:“当众行贿,证据确凿,立刻将此人拿下!”
黄胜此话一出,在场的众人都傻了,这可真是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送钱送到了阎王爷那。
军兵队长身子一震,下意识地把自己怀里的那两颗银锭掏了出来,结结巴巴地说道:“黄……黄将军,刚才……刚才此贼还想收买小人,真是……胆大包天,胆大妄为……”
富态中年人急了,连忙解释道:“将军、军爷,小的就是个卖粮的粮商,只是急于出城,去往北郡卖粮,才打算连夜赶路,没有别的意思啊,还请将军恕罪,还请将军恕罪……”
黄胜冷笑道:“如果你只是个普通的粮商,还需拿出两百两的银子行贿吗?”说着话,他指挥在场的军兵,喝道:“把马车上的粮食统统给我搬下来,我倒要看看,马车上究竟装的是什么东西。”
恰在这时,一辆马车跑了过来,在黄胜等人的附近停下,车帘撩起,从里面走出一名中年人,看到众多的军兵正打算把马车上的粮食搬运下来,他脸色一沉,大声喝道:“等下!”
黄胜举目看去,这名中年人他还真认识,正是郡守府的管家,徐松。他暗暗皱眉,郡守府的管家怎么跑这来了?富态中年人看到徐松,如同找到了主心骨似的,一溜小跑的冲上前去,拱手施礼,哭丧着脸说道:“徐管家,你来得正好,可要为在下做主啊!在下急着运粮到北郡贩卖,可这些军爷非说在下图谋不轨,还想把在下抓起来……”
徐松眨了眨眼睛,看向黄胜,含笑说道:“原来是黄将军,失敬失敬!”
对徐松,黄胜还是要给几分面子的,毕竟是郡守府的掌事人,不宜得罪。他抱拳施礼,说道:“徐管家!”
徐松含笑说道:“
这位是苏文苏先生,与我相识多年,这次苏先生运送的粮食当中,也有一点是我们天盛粮行的粮食,还望黄将军不要为难。”
天盛粮行是郡守霍林的产业,在安阳一带,也算是有名的大粮行。
黄胜闻言,终于明白徐松为何会来了,虽然他说商队里只有一点天盛粮行的粮食,但能劳驾徐松这位郡守府的大管家亲自出马,又怎么可能会是小数目呢。
郡尉府和郡守府是两军政两个系统没错,但大家都在一个地方任职,低头不见抬头见,而且也都有需要对方帮衬的地方,实在没有必要因为这点小事,得罪了郡守府。
黄胜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含笑说道:“既然是天盛粮行的商队,那肯定没什么问题了!”说着,他又向军兵们一挥手,说道:“兄弟不必再搜了,放行!”
“多谢黄将军!”
“徐管家客气了。”黄胜把银票向徐松手中一放,说道:“这是苏先生刚才塞给我的,徐管家让苏先生收回去吧!”
徐松接过银票,低头看了看,暗暗摇头。黄家在安阳也是个大户人家,怎么可能会看得上区区两百两的银子,给他两百两,等于是对他的羞辱,还不如一文不给。
“我代苏先生向黄将军道歉。以后,黄将军有需要我徐某帮忙的地方,尽管知会一声,徐某必定竭尽全力!”
“哈哈!”黄胜仰面而笑,拱手说道:“改天在下必登门拜访!”
徐松亲自出面,说通了守城的军兵放弃搜查粮商的商队,直接放商队出城。
出了安阳城,商队片刻都未停留,直接上了通往北方的官道,一路向北急行。他们出城的时候就已经是傍晚,走出没多久,天色已然大黑。
正往前走着,前面的道路被并排的五人拦挡住。
这五人都穿着款式一样的黑衣,上面黑色的短衣,下面黑色的长裤,脚下黑色的短靴
,腰间系着黑色的锦带,肋下佩刀,连刀鞘也是用黑蛇皮制成。
他们一个个背着手,挺着胸,在官道上傲然而站。
粮商的车队在五人的面前缓缓停了下来。一名车把式跳下马车,向前走了两步,打量五人一番,说道:“你们做什么?为何阻拦官道?赶快让开!”
正中间的那名黑衣人慢悠悠地说道:“最近匪盗猖獗,我等在此做例行检查!”
“例行检查?”他的话把车把式说楞了,又重新打量他们,确认他们穿的不是军装,车把式面色不善地说道:“你等又非官兵,凭什么做例行检查?”
“就凭这个!”说话之间,那名黑衣人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令牌的牌面上刻有三个醒目的大字:修罗堂。
黑衣人说道:“如果你有不满,也可以到郡守府、郡尉府去状告我们修罗堂,但现在,你等必须把车上的货物搬运下来,接受检查。”
车把式脸色难看,他还想继续与黑衣人争论,苏文从后面快步走过来,关切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老爷,他们自称是修罗堂的人,要对我们的商队进行检查!”
“又检查?我们出城的时候不是已经接受检查了吗!”苏文皱着眉头嘟囔一声,看了看对面的五名黑衣人,拱手说道:“五位小兄弟,我等都是安阳的粮商,绝非歹人,还望诸位能行个方便。”
“乖乖接受我们的检查,我们自然会给你们方便。”黑衣人面无表情地说道。
“可是,出城的时候军爷们都已经检查过了……”
“军兵的检查那是军兵的事,和我们修罗堂无关,现在,我们要重新检查。”
“这……修罗堂又非衙门,凭什么让我们接受你们的搜查?”苏文不服气地质问道。
“我这里有郡尉府的手谕,是郡尉大人让我修罗堂协助郡尉府,调查官银被劫一案。”说话之间,
黑衣人从怀中掏出一张公文。
苏文脸色微变,快步走上前去,接过这份公文,低头细看。
没错,这张公文的确是郡尉府的手谕,上面还盖有郡尉的官印。等苏文看完,黑衣人说道:“现在,你等可以接受我们检查了吗?”
苏文苦笑着摇摇头,回手一指己方的车队,说道:“我们商队有数十车的粮食。”说着话,他又看了看五名黑衣人,说道:“可你们只有五人,就算检查一宿,你们也检查不完啊,这不是存心耽误我们的大事嘛!”
“只要你们肯配合,我保证,检查用不上半个时辰。”
“这……好吧,既然你们非要多此一举,我也没办法!”说话之间,苏文把手中的公文递还给黑衣人。
黑衣人在马上接到公文的瞬间,苏文的手指突然松开,公文向下飘落,黑衣人下意识的弯下腰身,探手去抓。
也就在他去抓公文的一刹那,苏文的袖口内突然弹出一把又窄又薄的软剑,快如闪电般向黑衣人的脖颈抹去。
沙!在夜色当中,一串醒目的火星子迸***,黑衣人弯腰的身形向后倒滑出两米多远,在他的手里,不知何时已多出了两把明晃晃的匕首,其中的一把匕首紧紧贴在他自己的脖颈处,也正是这把匕首,刚才帮他挡下了苏文致命的一剑。
黑衣人缓缓站直身形,贴在脖颈处的匕首慢慢放了下来,他瞄了一眼匕首的刀身,嘴角扬起,似笑非笑地说道:“好快的剑!好快的软剑!传闻,天下间用软剑最快的门派,便是神剑门。”
他话音还未落,在苏文的背后冲出来数十号人,这些人都是仆人、车把式的打扮,看上去平凡无奇,但每一个人的身上,都散发出浓重的灵压。
苏文眯缝起眼睛,冷冷凝视着对方,说道:“能挡下老夫一剑者,不多,阁下想必也不是无名之辈,报个腕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