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恩表情平静地看着彼得,说道:“父王,我并没有预谋行刺上官秀。”
彼得凝声说道:“可风军已经一口咬定,就是你指使人行刺的上官秀!”
“风国有句话说得很好,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伊恩耸了耸肩。
“欲加之罪?风人为何不冤枉别人,偏偏冤枉你?当时所有人都看到了,你和上官秀正起争执,另外,那个行刺之人,不就是你的手下吗?”
上官秀和伊恩之间说了些什么,在场的人都没听清楚,但上官秀掐住伊恩脖子的那一幕,人们可都有看到,还有,刺杀上官秀的那名灵枪射手,正是伊恩的手下,这并不难调查。要说伊恩不是早有预谋,连彼得和贝萨的大臣们都不相信。
伊恩笑了,淡然说道:“正是因为我二人当时起了争执,也正是因为上官秀对我突然动手,我的手下人为了保护我,才不得不出手。父王非但不该把他交给风人,反而还应该重重奖赏他才是!”
彼得闻言,鼻子都差点气歪了。刺杀上官秀,惹来这么大的麻烦,将戈罗城乃至整个贝萨国置入岌岌可危的险境,还要奖赏行刺之人?
伊恩老神在在地说道:“风人侵我国土,杀我贝萨族人,其行之恶,其罪之深,罄竹难书,而上官秀作为风军的主帅,整场国战的发起人,难道,他不该死吗?”
彼得手指哆嗦指着伊恩,气得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风人可恶,上官秀更可恶,这根本不用他来提醒,可现在的问题是,风人势强,本国势弱,再继续打下去,戈罗沦陷是小,贝萨亡国是大。
“滚!你马上给我滚出去!”彼得憋了半晌,手指着议会厅的大门,厉声喝道。
伊恩倒也没有多做停留,毕恭毕敬地向彼得深施一礼
,而后转身走了出去。
彼得这时候让伊恩滚出去,又何尝不是在救他。
现在风人指名道姓的要伊恩受到严惩,迫于压力,相信很多大臣们都会把矛头指向伊恩,他继续留在这里,还一副死不悔改的姿态,等会指不定有多少大臣站出来弹劾他呢。
彼得环视在场的大臣们,最后目光落在萨伏龙身上,问道:“阿夫莱克伯爵,风人还是不肯接见我方使者吗?”
萨伏龙换换摇头,低声说道:“是的,风人一直将我方的使者拒之门外,就连我方送去的刺客,风人也拒收。”
风人到底想要什么?彼得差点脱口而出,转念一想,他又觉得这个问题是多余的,风军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只要真凶受到严惩,而那名刺客,显然不是真凶。
但真要他把伊恩献给风人,彼得实在做不到。他喜不喜欢伊恩这个儿子,那是另外一件事,虎毒尚且不食子,彼得又哪舍得把伊恩交出去,让风人发落,那等于是亲手把自己的儿子送上断头台。
他握了握拳头,问道:“现在,可有探明上官秀的伤势如何?有没有性命之危?”
萨伏龙依旧摇头,风营里,没有传出任何消息,上官秀现在是死是活,外人根本无从知晓。
彼得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意味深长地问道:“阿夫莱克伯爵认为,明日,风军当真会不顾和约,强攻戈罗吗?”
老国王的话,差点把在场的大臣们都气乐了。和约?现在己方哪里还有脸面去和人家提和约!
刚刚签署完和约,都还没离开签署和约的场地呢,来自于本国的刺客就把人家的主帅给刺杀了,现在不管风人做出什么样的报复性打击,都不算过分。
见萨伏龙和其余的大臣们都垂下头,彼得也意识到自
己刚才的发问有多可笑。
他摊着双手,环视在场的众人,问道:“诸位,现在的风人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我国又当如何应对?”
很简单,只需满足风人的要求,把伊恩王子交给风人处置,一切的危机就都迎刃而解了。
只是这话谁都不敢说出口,在场的人,哪一个没长着一颗七窍玲珑心,谁会看不出来老国王护犊子的心态?
萨伏龙忍不住长叹口气,一筹莫展。让陛下把他自己的儿子推出去送死,那基本是不可能的,而不交出伊恩,想让风人放弃报复,那也是不可能的,眼下的这个局面,基本就是个无解的死局。
好端端的议和,突然发生这样的变故,只能说人算不如天算了!
就在众大臣都认为事情已经走进死胡同里的时候,威尔慢悠悠地抬起头来,清了清喉咙,说道:“王兄,我看,现在也只有我亲自去风营走一趟了。”
彼得惊讶地看着这个一直让他很头痛的弟弟,皱着眉头,问道:“威尔,你要去风营?风人会见你吗?”
“上次出使风营的时候,我与上官秀相谈甚欢,颇有相见恨晚之感,这次我亲自前去探望,我想,这个面子风人还是会给我的!”威尔信心十足地说道。
“不可!”未等彼得说话,萨伏龙已连连摇头,说道:“以眼下的局面,公爵大人已不再适合出使风营。”
他倒不是不信任威尔,而是威尔的身份太特殊了,他是陛下的亲弟弟,堂堂的公爵,在眼下双方马上要撕破脸的局面中,他出使风营,十之八九会被风人扣住,作为人质,如此一来,己方的局面将变得更加被动。
威尔明白萨伏龙的担心,他正色说道:“现在上官秀的伤势究竟如何,我们毫不知情,这让我们
的处境太被动了,必须得有人去风营探明一切,然后我们方能商议出应对之策。如果人人都不肯去冒险,都不肯打破眼下的僵局,最后的局面,可真就会一发不可收拾了。”
他说得大义凛然,完全一副视死如归的姿态,威尔的表现,不得不让在场的众人刮目相看,就连彼得都被他这番话感动眼圈泛红。他嗓音沙哑地说道:“威尔,你不必去冒这个险……”
“王兄,这是我心甘情愿的,你就让我去吧!”威尔之所以急着要去风营,确实是为了探望上官秀的伤势,当然了,他的探望可不是为了贝萨国,而是为了一己之私。
上官秀是生是死,对他而言至关重要,上官秀活着,那么,承诺给他的纳西克亚赋税便还有效,而一旦上官秀死了,他当初所作出的承诺可就都化为乌有了。
涉及到那么多的钱财,威尔又哪能不急?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亘古不变之真理。
彼得和贝萨大臣们又哪里知道威尔和上官秀之间的秘密协定,此时还真以为他是忠心报国呢。彼得深深看着威尔,过了许久,他终于下定决心,点了点头,说道:“威尔,此次去往风营不比以前,务必多加小心,若风人不肯见你,也不必强求,回来就是,王兄不会怪你。”
“王兄,你就放心吧,上官秀若还活着,我必会见到他,他就算死了,我也得亲眼看到他的尸体。”威尔说得斩钉截铁。
威尔再次出访风营。对他的态度,风军还真就不太一样,虽无重要的将领出营迎接,但也没有把他拒之门外。
接见威尔的,不是上官秀,而是贞郡军的军师,孟秋晨。
在中军帐内,双方分宾主落座。威尔向左右环视两眼,而后关
切地问道:“请问孟大人,上官公爵现在何处?公爵大人的伤势又如何?”
听闻身旁随从的翻译,孟秋晨说道:“大人的伤势还不稳定,医官正在进行急救。”
“那……那我现在能不能去探望上官公爵?”
“我已经说了,大人的伤势很严重,医官正在急救。”言下之意,你现在去探望,就等于是去添乱。
威尔听后,不由得大失所望。他欠了欠身子,说道:“那陛下……”
见不到上官秀,能见到唐凌也行,当初密谈的时候,唐凌也在场,只要唐凌肯承认上官秀的承诺,不管上官秀是死是活,承诺依旧有效。
“大人受伤,陛下心急如焚,现在陛下不肯见任何人。”孟秋晨面无表情地沉声说道。
“那……”
“公爵大人,你还是请回吧,我们的要求不会改变,贝萨王廷必须严惩真凶。”
即见不到上官秀,也见不到唐凌,威尔大失所望,他强颜欢笑道:“贵军认定真凶是伊恩王子,可让陛下亲手杀掉自己的儿子,这……这对于陛下而言,未免也太过于残忍了。此事,是不是还能……”
不等他说完,孟秋晨打断道:“没有商量的余地!既然彼得国王舍不得亲手严惩自己的儿子,那么,明天我军自会攻破戈罗,助彼得国王一臂之力!”
威尔脸色顿变,听孟秋晨决绝的口气,风军是真打算在明日攻城了。
他眉头紧锁,说道:“这……我与上官公爵‘私交深厚’,我想关于这一点,孟大人也应该是清楚的,还望,贵军这次能卖我一个面子,绕过伊恩王子吧!”
他当初曾秘密向风军通风报信,在这件事上,他是有恩于风军的,风军也欠他一个人情,现在,他打算用这个人情来换伊恩的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