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广林传回来的这份捷报,上官秀从头到尾地看了一遍,而后双指夹着信纸,向周围的众人抖了抖,说道:“大家都来看看吧,广林将军已经打下双台县的县城台州,现已控制了双台县全境。”说着话,他把信纸递给肖绝,让他交给众人传阅。
而后,他站起身形,走到在摆在地面上一长排的木头盒子前,随意地用脚踢开一只木盒的石盖,里面乘着一颗洒满石灰、白花花又龇牙咧嘴的断头。
看到这颗面目可憎的断头,在场的众人同是一皱眉头。吴念接过信纸,看过之后,随手丢给了身旁的东哲。等众人全部传阅一遍后,吴念冷笑一声,说道:“大人,广林这是何意?他先向孙潼许诺,只要投降可不杀他,但在孙潼率军投降的当晚,他便用诈杀了孙潼,还把孙潼的人头送到大人这里邀功,这不是故意陷害大人于不仁不义吗?”
孔笛慢悠悠地说道:“骂名,由大人来背,而好处,则是由他广林来占,这可真是精明到家,也算计到了骨子里了。”
“岂有此理!”经吴念和孔笛这么一分析,在场的众将们总算明白广林是何意图了。本来众人还觉得广林不错,己方刚打下了西京,他便一举拿下了双台县,可现在仔细一琢磨,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洛忍拍案而起,对上官秀怒声说道:“秀哥,广林可恶至极,他自己反复无常、言而无信也就罢了,还把罪名嫁祸到秀哥的头上,是可忍孰不可忍,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孔笛幽幽说道:“关健的问题是,广林一部已今非昔比,在双台县,他吸纳了不少的叛军,尤其是在台州,将孙潼苦心经营多年的万余名骑兵全部纳入麾下,这一万多名骑兵久经沙场,经验丰
富,实力不容小觑。”
贞西军进军西京的时候就曾吃过孙潼骑兵的亏,一支接近两千人的运粮队被这支骑兵全歼,未留下一个活口,可见孙潼骑兵的战力之强。
上官秀又不是傻子,广林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他哪能看不出来。可是一时间他也拿广林没有办法,广林一部的实力本就不容小觑,现在更是接收了孙潼骑兵,实力更是雄厚,他若与广林翻脸,恐怕只能落得两败俱伤的下场。
他用脚尖把地上的木头盒子一个个的踢开,看着里面的一颗颗断头,上官秀的眼珠也在连转。恰在这时,有一名军兵从外面跑了进来,向上官秀插手施礼,说道:“报大人,贞东的蒋廉和狄青派来来使,现就在郡守府外。”
上官秀眨眨眼睛,沉吟片刻,说道:“带他进来。”
“是!大人!”报信的军兵答应一声,转身急匆匆地跑了出去。军兵前脚刚走,洛忍沉声说道:“秀哥,动手吧,再不动手,我们可真就成了养虎为患了,广林一部的实力只会越来越强!”
“是啊,秀哥,此事拖延不得,现在广林已经霸占南岭、双台二县,这两县在贞郡都是产粮的大县,一旦让广林一部的势力在南岭、双台做大,日后,我方必反受其害。”业已从泰来县凯旋而归的詹熊跟着起身说道。
安义辅亦是大点其头,对洛忍和詹熊的意见表示赞同,他正色说道:“现在动手,充其量是割肉,只会造成阵痛,以后再动手,弄不好会伤筋动骨,还请大人三思啊。”
贞西军三位副帅的意见出奇的一致,都欲把广林这个害群之马即刻铲除。上官秀看了看他们三人,又向两旁的军兵摆摆手,示意他们把地上的木盒都收拾起来。
看着军兵们
收走木盒,上官秀慢慢坐回到椅子上,对吴念一笑,说道:“吴念先生。”
“是,小人在。”“等会,你以我的名义给广林将军写一份回书,此次我军能攻陷双台县,他功不可没,需嘉奖才是!”
“秀哥!”洛忍和詹熊闻言都急了,两人面红耳赤地说道:“广林的叛心已是昭然若揭,秀哥难道还看不出来吗?秀哥现在嘉奖他,岂不让贼人嘲笑掉了大牙?”
肖绝和吴雨霏在旁同是一皱眉头,旁人若是这么说上官秀,他二人早就站出来训斥了,但现在说这话的人是洛忍和詹熊,他俩也只能忍住了。
上官秀一笑,说道:“你们说广林将军有叛心,那也只是你们的猜测而已,广林将军似乎还从未说过欲与贞西军决裂的话。”
詹熊急得抓耳挠腮,说道:“秀哥,等到他这么说的时候,就一切都晚了。”
“好了,既然广林将军没有说过要与贞西军决裂,那他现在就还是我们的兄弟,手足相残,兵戈相向,此为大忌,以后,不许再提。”上官秀向洛忍和詹熊挥下手,示意他俩都坐下吧。
洛忍和詹熊不甘心,两人还要说话,猛然间,就听咔嚓一声脆响,上官秀手中的杯子竟然碎了,茶水洒了了他一手。
在场的众人吓了一跳,不约而同的站起身形,洛忍和詹熊到了嘴巴的话也随之咽了下去。
上官秀则是满脸的尴尬,向左右众人连连挥手,表示没事,他低声嘀咕道:“这杯子也太不结实了,别的钱可以省,但买喝茶器具这样的小钱就不必省了嘛!”
肖绝急忙应道:“这些杯子是史凯文留下的,明天我就派人去买些新的回来。”
“嗯。”上官秀含笑点点头,吴雨霏抽出手帕,帮他把手上的茶
渍擦拭干净,接着又令人换上一只新茶杯。
在场的众人纷纷坐了下去,人们沉默不语,谁都没有再敢说话。大家心里都有数,像史凯文那么会享受的人,他所用的茶具又怎么可能会是次品,既然不会是次品,杯子就不可能无缘无故的破碎,这只用一种解释,它是被上官秀硬生生捏碎的,由此也能看得出来,他已被气到何等程度,只不过是没有表现在脸上罢了。
等蒋廉、狄青二人派来的使节进入大厅里时,大厅里就是这种死气沉沉的气氛,里面空气仿佛凝结住了似的,让人有种透不上气的感觉,即便在场的贞西军将官和谋士们也是大气不敢喘一下,一个个在椅子上正襟危坐,动也不动,只有上官秀在慢慢地喝着茶水。
咕噜!那名来使小心翼翼地咽口唾沫,他壮着胆子向里面走了几步,冲着上官秀拱手施礼,说道:“小人陈彬,参见上官大人……”
他话还未说话,站于上官秀身后的肖绝沉声喝道:“跪下!”
来使的心本就悬在嗓子眼,随着肖绝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这名来使身子一震,扑通一声,立刻跪到地上,呆呆地看着喝茶的上官秀,豆大的汗珠子顺着额头流淌下来。
上官秀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看向来使,问道:“是蒋廉和狄青派你来的?”
“正……正是……”陈彬结结巴巴地说道。
上官秀扬头说道:“你起来吧!”“谢……谢上官大人。”“他二人派你来找我,有何用意?”“两位大人对上官大人仰慕已久,欲率军投奔贞西军,不知上官大人意下如何?”
稍顿,陈彬又说道:“两位大人都说了,只要上官大人肯收留,两位大人愿出兵攻打贞东的各路叛军,将整个贞东都献
于上官大人。”
“蒋廉和狄青可是在向我讲条件吗?”上官秀笑呵呵地柔声问道。
陈彬身子一震,忙摇头道:“不不不,两位大人是真心投靠,还望……还望上官大人能不计前嫌,接纳我们。”
贞西军现已控制了贞西和贞东,贞郡十县,有七县已在贞西军的掌握之中,只剩下贞东三县又能支撑多久呢?贞西军在贞郡气势如虹,势头正劲,像蒋廉和狄青那样的墙头草,率先表态欲投靠贞西军,一点也不令人意外。
上官秀嘴角扬起,淡然一笑,说道:“先前,蒋廉和狄青已给我写过书信,表示愿意投奔我军,我在回复中也已应允过此事,现在自然不会食言,你回去告诉蒋廉和狄青,若是真心想投奔我军,速度就最好快一点,时局不等人,若是拖到我贞西军出兵贞东的时候,他们再想来投奔,可就太晚了。”
“是、是、是,小人即可回贞东,把上官大人的意思转告给两位大人,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只是两位大人都希望上官大人能立下个字据,表示我们投奔贞西军之后,绝不会加害我们……”
“放肆!”詹熊气得拍案而起,手指着陈彬的鼻子大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东西,只不过是一群叛军而已,还想要秀哥给你们立下字据,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你们以为现在是我们贞西军求着你们来投靠吗?你们爱来不来,等到我军出兵贞东之时,诸如你等之类的叛军,统统荡平!”
陈彬激灵灵打个寒颤,额头滴淌下来的冷汗更多了,他此行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上官秀一个不杀的承诺,这也是在给蒋廉和狄青吃定心丸,如果上官秀不肯许下承诺的话,他也没法回去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