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冲突看似来的陡然,但其实前有车后有辙,一切又在情理之中。
张志坚出身贫寒,高中毕业就参军入伍。
荣立过一次二等功,一次三等功。
是真正的铁血军人。
因战功彪炳,转业费与补贴特别丰厚。
出了部队后就干起了建筑公司。
网络了一大批退伍兵,因为口碑好,为人实诚,在城南郊区那片儿干的异常红火。
没一年的功夫就接下了大大小小的工地四五个,钱包也赚得鼓鼓的,资产最高时足足有三四百万之巨。
之后一次意外,救下了被暴力抢劫的李蓉蓉,两人不久就坠入了爱河。
背景干净,相貌英挺,又是搞工程的老板。
就算是姓李这种眼高于顶的家庭也满意的不行。
但事与愿违,一切的转折点都在两年前的那一次意外中跌入谷底。
当时他承包了帝豪集团旗下的一个小项目。
工程不大,只两百多万而已。
哪晓得完工之后,帝豪集团却拖欠起工程款来。
张志坚小本经营,哪里耗得起啊,于是就带着兄弟们上门理论。
最后钱是要回来了,但乱子也惹下了。
不久,工商,税务,城管,土地等等部门便轮番上门找茬。
还有社会上的流氓到公司闹事,把他手下的建筑工人打得重伤了好几个。
医药费,罚款,各项费用如雪片般飞来。
张志坚的公司本就规模不大,经过这样一番折腾,没几个月就垮了,大笔金钱赔出去不说,还差点被税务部门告。
很快只能破产关门。
也因为此事,远在大王庄的老娘一病不起,康复之后竟患上了严重的肾衰竭,需要大笔医药费用支持。
他高中毕业就参军入伍了,学历不行,根本就找不到什么像样的工作。
只得开出租为生,幸好这份工作只要够努力,就不少挣。
忙得天昏地暗的,始终可以维持一切开支。
却没想到自力更生反而要遭人嘲笑讥讽。
李家人不待见也就算了,李蓉蓉这个枕边人居然也是如此,张志坚是伤心到了极点。
他想离婚,但又怕乖巧可爱的儿子被判给李家。
更何况家里那套房子是自己全款买的,如果离婚的话,李家人肯定要分割,到时候自己才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想到这,他无奈的叹了口气,把手伸进腰包里想要掏根烟定定神。
忽然手指触摸到了一个冰冰凉凉的物件,拿起来一看。
正是先前那个女乘客掉的录音笔。
妙龄女子的古怪行径顿时浮现在了脑海里。
张志坚好奇心起,不自觉的按下了开机键。
一阵电流杂音过后,录音笔中出现了个猥琐的男声。
“孙经理,这事有点严重啊?这海沙含盐量太大,建的房子会返潮,对钢材也不利,质量不如河沙,怕是以后会出事的!到时候宋总追责,咱们肯定没好果子吃!”
紧接着另一个威严的声音大骂道:“黄大胜你个瓜怂,拿钱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质量不过关?现在窟窿这么大,不用海沙用什么?河沙价格那么高,你去补差价?”
.........
接下来全是这两人的对话,话语中大部分是在讨论基础建材的事。
当然,曾经干过建筑公司的老张立马就分辨出了两人对话中暗含的意思。
这建房子砂石是基础,一般都用河沙,张承武的老家清河县就盛产河沙。
质量那是没话说的,但因为货源被县里的沙老板牢牢控制着,所以价格居高不下,每立方都快接近三百了。
现在录音中的两人选择用海沙代替河沙,价格足足要低四分之三左右。
随之而来的问题便是质量不过关,海砂含有一定的有害杂质,如云母、轻物质、硫化物及硫酸盐、有机物。
其中云母和轻物质能降低骨料与水泥、石的粘结力,硫化物及硫酸盐、有机物对水泥有侵蚀作用。
要是普通居家装修那还算了,材料劣质点,问题也大不了哪去。
但如果是大型建筑的修造,恐怕就会有塌方的危险,搞不好几年之后还会变成危楼。
前些年香江那边不就出现了好多海沙楼的新闻吗,要往严重了说,足以让一个巨型房企垮台,连带着还需要负刑事责任。
这段录音明显就是偷录的,其中杂音很大。
看来那个样貌极美的小妞很可能是个暗访记者啊。
张志坚立马就想到江汉开发区内,那个属于成润集团的工地楼盘。
貌似叫什么绿色新洲的。
工程面积有些大,足足有二三十栋楼。
难道这段录音就是在里面偷录的?
“这帮混蛋就是一群畜生,居然用海沙建楼!简直就是丧良心!”张志坚暗骂一声,随即便思索起怎么处理这只录音笔来。
还给刚才那名女子?
怎么还?人海茫茫的,上哪去找对方?
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交给监察部门,让他们严查,既能遏制这种现象,也能处置那群为了钱疯狂的建筑商。
但思来想去他又觉得不妥,这段录音里的孙经理貌似地位很高。
鬼知道用海沙建楼是不是他们的常用手段。
万一自己去举报的话,恐怕会被人针对。
就像几年前被帝豪集团针对一样。
像自己这种小人物,又能经受的住他们几番折腾?
想到这,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现在他张志坚就一生活在社会底层的的哥,每天为了生活奔波辛苦,哪有空操心人家经理老总的事?
刚才在酒楼得罪了姓李的一家人。
李蓉蓉也记恨上了自己,待会儿回家搞不好又要大吵一番,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张志坚就这样呆呆的坐在富康中思考了半天,脑海中不断审视着自己的人生,终于回过味儿来。
老话说得好,最穷不过要饭,不死终会出头。
自己才三十岁冒头,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咧!
想到这,他立马发动汽车出了酒楼停车场,然后把车驶到了一条街外的cbd区域等待起客人来。
至于那支录音笔就随缘吧,没准女乘客会找上自己呢?到时候还给她就行!
富康在路边停了一会儿,生意就找上了门。
车外面站着个四十几岁的中年男人,满嘴焦黄的大板牙,肩膀上披着件油光锃亮的皮篓子,趴在门边问道:“师傅,去长途汽车站什么价位?”
“打表!十块钱起步,每公里一块六!”张志坚没好气的回答道。
他可是正规的出租车司机,面前这家伙一上来就询价,简直就把他当成开黑车的了。
“我理个乖乖...兄弟嫩别发火呐,这样吧,我给你二十,不要发票!”说着,大板牙从皮篓子里掏出一盒黄金叶,弹出一支递了过来。
随手接过香烟架在耳朵上,张志坚满脸无奈的道:“兄弟,这公司的车,要算公里数的!”
大板牙嘿嘿笑笑,眯眼瞅了瞅副驾前的挡风玻璃处,见没有安装摄像头。
笑道:“那中,兄弟嫩是敞亮人,打表就打表!”
说着,他朝身后不远处挥了挥手,一个穿着朴素,皮肤黝黑的中年妇女走上前来。
她怀里抱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背后还背着个同样年纪的小男孩,神色似乎有些慌张的样子。
最奇怪的是。
这位妇女的衣着打扮明显透露着一股农村大婶的味道。
而怀中的那个小女孩则皮肤白净,穿着打扮如同小公主,特别是她身上那件粉色的碎花小裙,质地极其优良,明显价值不菲。
至于中年妇女背上的小男孩则因为光线原因,所以张志坚并没有看清楚。
妇女在大板牙的帮助之下,拉开车门小心翼翼的坐了进去,然后把两名小孩抱在怀中。
通过后视镜,张志坚见两个小家伙紧闭着双眼,微皱着琼鼻,发出均匀的呼吸声,貌似已经睡着了。
他有些疑惑,但却并没有深究,这年头小孩都是家里的宝贝疙瘩,采取富养的形式也没什么可令人奇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