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司月平复自己的内心,试探性地问他:“承熙?你还好吗?”顾承熙没有理她,她蹙着眉,心里犯难,一时不知道顾承熙是不是在演她。
又是一阵电闪雷鸣,顾承熙状态更加不对劲了,林司月心一横,直接将顾承熙拥入怀里。
她感受到怀里的顾承熙在试图挣开她,她将他抱得更紧,安抚地轻拍他后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没事了没事了”,安慰着他。
他们就这样抱了很久,顾承熙一点一点地安静下来,回过神来,突然意识到什么,一把推开林司月,抬眼看着她。林司月感受到怀里的人安静了,顿时放松下来,却被突然地推开愣在原地。
她看到顾承熙像一只被雨淋湿的小狗,睁着湿漉漉的眼睛,警惕地看着自己。
那不是她日常所见的小傻子顾承熙,是那个正常的、陌生的男人。
她心里的某个地方不知为何被人轻轻踩了一脚,陷了下去。
可她很快调整过来,轻声问他:“你饿了吗?我叫小二送点吃的上来。”
顾承熙反应过来,回避她的眼神,轻轻点了点头。
林司月看他回应了,起身出门下楼去叫小二。
看着少女离去的背影,顾承熙颓然地靠在墙边,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自嘲地笑了笑。
自从那次事件后,他每到雷雨天都会感到不适,一听见雷声他就会不自觉地想起当时的场景,当时那个女人狰狞的面容,接着陷入痛苦困境中,难以挣脱。为了不被人发现破绽,他会时刻关注天气,在雷雨天即将到来之时将自己锁在书房的密室里,一个人默默忍受。这时候娄公公就会告诉其他人他在书房里睡下了,就不会有人进入书房。
他清醒时发现自己在林司月怀里时是懵的,一时不知道是她先动的手还是他自己钻进她怀里。在推开她时,他甚至还在想着他有没有露出破绽。看到林司月茫然的眼神,听到她问他时,他恢复了理智,轻轻点头回应她。
林司月不一会儿就回来了,手里拿着食盒,叫他过去吃饭。两人十分有默契地没有提及刚才的事。
夜晚,林司月看着顾承熙抱着床被子走过去,叫住了他:“等等。”顾承熙回头,“你干嘛去?”
顾承熙怯怯地说道:“我困啦。”
林司月便知道他是要拿被子打地铺睡觉,突然想起以前在王府里都是这样的,这才刚出来没多久就把这事儿给忘了。她看了眼窗外还在下着的雨,对他说道:“今晚你到床上睡吧。”
顾承熙狐疑地看着她,好像并不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
林司月走过去抱过他的被子,抬头说道:“我怕打雷,你陪着我吧。”看着顾承熙的眼睛,她又说道,“而且外面下着雨,睡地板容易染上风寒。”
顾承熙犹豫了一会儿,答道:“好。”
这是她第一次和她这位名义上的相公同床共枕,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说出这样的话。她背对着顾承熙,睁着眼盯着墙面看,听到身边均匀的呼吸声,她轻轻转过身,才发现他正对着自己。
窗外雨停了,屋檐上的雨水滴在湿漉漉的泥土里,啪嗒啪嗒地打在林司月的心上。黑暗中她看到顾承熙的双眼,开口说道:“不是困了吗?怎么不睡?”
顾承熙似乎没想到林司月没有睡着,停顿了一会儿才说道:“月儿也怕打雷吗?”
她点点头,说道:“是啊。以前我害怕的时候,有人会陪着我。”她垂下眼眸,想起了那个谦逊善良的男人,每次她害怕时他都会来到她的身边抱着她,也像她对顾承熙那样轻轻拍着她的背告诉她不要害怕。当她知道那个男人劈腿时是不相信的,她甚至还想原谅他,让这件事翻篇。可当她偷听到男人在跟他兄弟辱骂她时,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傻。后来她狠下心分手,却被男人公开羞辱。
她想起了她的父母离婚时也是如此,那时的她突然觉得,感情真脆弱,曾经相爱的两个人,到头来还是会相看两厌。
似是察觉到林司月的情绪不对,顾承熙将他的大手覆在林司月手上。
林司月看向他,笑了笑,道:“现在你陪着我就好了。”她看着对面人清澈的眼眸,心里清楚地明白这不是真正的顾承熙,或许真实的他根本不会管她。
可是又怎样呢,她现在只想好好享受这一会儿,有个人在她害怕的时候陪着她。
她闭上眼,安静地睡着了。
顾承熙盯着眼前熟睡的人,手还覆在她手背上。他轻轻拿开,听着窗外屋檐下的水滴声。
翌日,林司月被窗外鸟叫吵醒,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身边空无一人,被子里早已没了温度。落胭进屋伺候她洗漱,她问落胭:“承熙呢?”
落胭乖乖回道:“王爷一早便醒了,现正与太子殿下用膳。”
“我知道了。”林司月说。她直到现在都不明白顾承江为何要谋反,明明已经是储君了,佑昌帝虽偏心,但也不是完全忽略他这个嫡长子,他想要的佑昌帝也都会应允,而且佑昌帝在政治能力上也没有过失,百姓对他也是相当爱戴的,顾承江没道理要谋反啊。还是说是顾承皓对他用了什么诡计,让他不得不谋反?
林司月下去找顾承熙时,正碰上顾承江上楼,她微微侧身向他行礼,被顾承江拒绝了:“既在外面,弟妹就无需多礼了。”他说话温柔,给人感觉温润君子一般,让人难以想象他以后会做出那般谋逆之事。
林司月谢过顾承江,下楼去寻顾承熙了。
巴蜀水患情况紧急,上午待雨停后众人再次启程,三日后到达了巴蜀境内。
林司月从车外看去,灾民浮尸遍野,虽然早就做好准备,但以前只在书上看到的场景如今赤裸裸地摆在她面前,说不震撼是假的。她瞧见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趴在地上,早就没了呼吸,他身边的小男孩不知道,从怀中掏出一小块烧饼掰开,把大块的分给趴在地上的老人,自己坐在一旁安静地啃着那一小块儿烧饼。她心揪起一块,不忍看下去,放下帘子,转过身看到正往外看的顾承熙皱起眉,面色凝重。
顾承熙放下帘子,转身瞟见林司月朝自己这边看,他立马换上一副懵懂的模样,看向她说道:“他们为什么不住房子里?”
林司月答道:“他们的家都被洪水冲走了。”顾承熙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继续看向外面。
巴蜀州府出来迎接,未能寒暄几句,顾承江和州府一起去往书房商量治理水患的事宜,林司月他们被安排到一处住宅里。
州府夫人前来安排着他们的起居,她看着夫人眼尾的皱纹,说道:“来时路上看着灾民饿倒在路边,我实在于心不忍,想着来时带了些许粮食能分给灾民们,劳烦夫人帮忙叫人分发下去。”
州府夫人是个面善温婉的中年女人,听到林司月说的话,她微笑道:“王妃有此善心,妾身定会相助。”她又说,“妾身在明缘寺前安排施粥,王妃若不嫌弃,可一同前去。”
林司月一听,笑道:“那快些过去吧。”她把东西一放,拉着顾承熙叫上几人一起去明缘寺。
州府夫人细心地安排了大夫在营地里,林司月便安排几人去将灾民召集过来,把受伤的灾民叫过来医治。一些灾民聚集过来要吃的,她组织好纪律,一碗一碗地分着粮食,一旁的顾承熙也学着她的样子帮助灾民。
众人忙到了傍晚,在场的灾民都拿到了食物,林司月看见他们一个个蜷缩在寺庙墙角,皱着眉问州府夫人:“灾民流离失所,州府大人未安排居所吗?”
夫人摇了摇头,说道:“老爷已经尽力了,只是灾民太多,大多是下游来的,没有多余的地方了。”
林司月知道是自己过于理想了,天底下哪有这么简单的事呢?只是看着这些灾民,她心如刀绞。
一连几日,她和顾承熙跟着州府夫人到明缘寺救助灾民,而太子和州府大人正在治理水患,同时太子还派人去寻找神医晓小,但都无功而返。林司月本想借着这次机会接近太子,尽力使他放弃谋反的念头,可太子这几日都在府邸和水患地来回跑,她作为女眷又不得去前厅,因而根本没有接触到他的机会。
这日林司月还是像往常一样来到明缘寺前救助灾民,休息间隙她看到一个女孩往寺庙外的一棵大树上挂上红绳,潜心许愿。她这时才注意到“明缘寺”这个地方,明缘寺虽小,可寺庙外有一棵参天大树,上面挂满了红绳,寺庙里不知供奉着哪路神仙,即使灾难来临也保存完好。她疑惑地问州府夫人:“这明缘寺供奉的是哪位神仙?”
“一个保人姻缘的小神仙。”回答她的不是州府夫人,而是一个前来要饭的十二三岁的小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