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的老宅在老城区的中央,是一座十二进大宅子。
本来大家都住在一个大宅子里,后来各自出外发展,或在外买房或出外居住,老宅慢慢空了下来。
三伯是目前族里最年长的长辈,族里的大多数事都是他在料理。
他怕老宅没人住了,很快就会荒芜衰败,于是前些年族亲聚会拜年的时候,他领头让众人捐钱,多少都好,按心意出钱,随后将这些钱用来修葺老宅子。
薛梧属于比较有钱的族亲,当年一口气捐了十万块,老宅修葺好以后,资金仍剩下一小部分。
三伯每天都很忙,没空去照看老宅,故此聘用两个大妈一个月来老宅打扫一次。
尽管如此,老宅多年没住,到处都冷冷清清的。
程天源牵着薛凌,一边解释:“这附近这么多的大宅子中,唯有你们的老宅修葺保存得最完整,已经是相当不容易。这么多的大厅小厅,这么多的房间,却没有一个人住,冷清在所难免。”
“也是。”薛凌嘻嘻笑道:“看到那儿没?那里像一个猪圈,以前我们小时候过来,都会往里头扔鞭炮!”
薛之澜和陈氏对视一眼,都低低笑了。
“记得有一年过来,阿衡比较大,跟在你们一群哥哥姐姐的后面一起去玩。阿桓太小,走路也慢,后来跟不上,就在后面哭。哭着哭着
,他就迷路了。”
众人都哈哈笑了。
薛桓苦笑摇头:“果然是亲哥啊!”
薛衡牵着程天芳走在后头,假装什么都没听到,掩面低低偷笑。
陈氏解释:“后来大伙儿都出去帮忙找,总算在刚才那个类似猪圈的角落里找到了阿桓。”
前方的薛凌好奇问:“他在里头做什么?没哭吗?如果哭的话,应该一下子就能找到。”
“没哭。”薛之澜解释:“他在里头玩蜗牛壳。如果不是我们找过去,他压根还舍不得走。”
众人都笑了。
三伯站在主宅大厅前,一身老式唐装,优雅又雍容,满头的银丝写满了岁月的沧桑。
他笑呵呵挥手,对薛桓喊:“瞧!他们都一对一对的,就你一个人孤家寡人!”
薛桓忙正色道:“您放心,明年我也牵一个来。”
三伯哈哈大笑,道:“加紧抓紧!我老人家等着!”
众人围了上前,一个个给三伯拜年。
薛凌和薛衡都掏出大红包,塞给老人家。
薛桓还没结婚,根据帝都的老传统,只要没结婚,长辈们就还得给压岁钱。
于是,三伯给了他一个小红包。
薛桓爽朗大笑,扬起小红包道:“瞧!终于发现没结婚的好处了!”
程天源也给三伯递了红包,温声:“祝您身体健康,事事如意。”
“谢谢!”三伯从另一边的口
袋掏出四个小红包,慈爱道:“这是给四个小家伙的,祝他们快高长大,读书进步。”
“谢谢三伯。”薛凌忙收进自己的口袋。
薛衡在一旁哇哇喊:“三伯,凌凌都给私吞了!”
“看破别说破啊!”薛凌娇哼。
众人哈哈大笑。
三伯拍了拍薛凌的肩膀,道:“那就由妈妈暂为保管,暂时的哦!”
“遵命!”薛凌忙应声,然后悄悄笑道:“十八岁以前都暂为保管。”
众人再度大笑。
三伯领着他们进了住宅大厅,已经有十来位族亲到了,来去打招呼说祝福语。
“凌凌,你爸妈怎么没来?”
“他们去南岛旅游了,跟我两个儿子和公公一块儿去。”
“去旅游,那得去多久啊?”
“元宵后回来。我爸妈他们已经退休了,打算一个地方接一个地方到处旅游,哪儿舒服住哪儿。”
“哟!真好!”
“老梧真是有情趣!”
“那也得有钱啊!像咱们就不行了,退休工资也就那么点儿,生活没问题,如果要旅游肯定是不够的。”
“人家老梧不缺钱!自己那么有钱,女儿也懂赚钱,就是花到下辈子也够花。”
“对了,你爸妈退休了,那服装厂怎么办?谁看着啊?”
薛凌答:“我看着总厂,分厂给阿衡看着。”
“哟!你们还不知道吧?最近老梧哥的
厂子出了一款叫牛仔裤的,那叫一个火啊!我家两个兔崽子缠着我去买,一条都好几十块呢!”
“真的?!原来那裤子是梧叔的厂子做的啊?!真是新鲜!现在街上好多年轻人都穿!不穿不时尚,很多年轻人都喜欢。”
薛凌最怕被一大堆人挤着聊话,忙找了一个借口溜了。
就在这时,大门口又有人来了。
只见薛淙提着一个棕色小皮包,脚穿跟鞋,头发打理得有条不紊,一身长裙优雅知性。
程天芳上前热情打招呼。
薛淙微微一笑,问了她最近的工作情况。
程天芳答:“挺好的,一切都顺利。”
“嗯。”薛淙温声:“元宵过后在南方有一个小型培训,我看了主要内容,很适合你现在的职位。我已经给你的组长打了招呼,让他推荐你去学习。你现在还年轻,台里有什么培训都尽量积极点儿,学多一些本事在身上,对你自己是最好的。”
“好的,谢谢淙姐。”程天芳忙答谢。
薛淙进大厅去上香,然后跟三伯拜年,掏出一沓红包送给长辈们。
一会儿后,她踏步走出来。
薛凌刚好躲在角落晒太阳,瞧见她走出来,挥手对她笑了笑。
薛淙脚步一顿,微微一笑走过来。
“冬日暖阳,没什么比这个更吸引人。”
“姐,一起晒晒吧。”薛凌让出一个
位置给她。
薛淙也没在意脏不脏,坐了下去,懒洋洋靠在大柱子上
两人起初都没说话,各自晒着阳光。
忽然,薛淙开口:“凌凌,你先生陪你过来了吗?孩子们没过来?”
“我爸妈带着我两个儿子去南岛旅游了。”薛凌将父母亲退休和未来的打算说给她听,解释:“我先生每年都陪我过来。刚才和阿桓走出去了。”
薛淙眯住眼睛,微笑道:“真羡慕梧叔和婶子。夫妻之道,年轻的时候是搭伙过日子,老的时候是互相作伴。老伴老伴,老了来相伴。梧叔是一个懂得享受人生的人,赚的钱再多,也是为了有得花。不做守财奴,做金钱的主人,驾驭钱为自己的生活添光彩,赠乐趣。这是智者的表现。”
“前提是子女得自己有钱。”薛凌笑呵呵道:“如果女儿儿子伸手向他们老人要钱,孙子们也得老人帮忙养,帮忙带,那他们也是不敢花的。咱们的老人大多数都是一心为儿女为孙子孙女。”
“是吧!都是这样的。”薛淙似有似无叹气:“父母们可以为女儿们奉献一切,剥皮削肉都肯。女儿们却总认为理所当然。等到儿女们真正长大了,懂事了,知道父母亲的一片苦心了,多半都是子欲养而亲不待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讲到自己的伤心处,她竟隐约泪光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