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几十年夫妻,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要干什么。
老伴嘴上说要让他去帮忙提菜,实则是要偷偷跟他说事,而且什么事他都已经猜得个七七八八。
薛妈妈没跟老伴客气,进了电梯就劈头问:“你跟凌凌说过这个事?我咋没听说过啊!”
“我也没啊!”薛爸爸很无辜罢手:“上次让扬扬跟我们姓,凌凌确实跟我说过。但这一次我是一点儿风声都没听过。”
“真的?!”薛妈妈半信半疑。
薛爸爸嗔怪睨她,一副你做什么这样怀疑我我又怎么可能骗你的表情。
老夫老妻一个眼神,立刻交汇了信息。
薛妈妈低声:“那照这么说,可能真是阿源自己主动提的。”
“那是当然。”薛爸爸对自己亲手挑的女婿很是信赖,解释:“阿源我们还不了解吗?他说的话百分百是真的,有什么说什么,不能说就闭嘴假装不知道。相反,凌凌那家伙的嘴是飘的,除了商业来往能信她,家里头的事别听她的,听个三成就嫌多。”
薛妈妈挖他一眼,低声:“有你这样说女儿的吗?这么一说,咱们都是不知情的,是阿源自己提的。”
“是。”薛爸爸乖巧点头。
薛妈妈暗自松了一口气,“如果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当初阿源来帝都提亲的时候,
你只说是嫁女儿,不是入赘倒插门。当时我就已经看开了,反正你们老薛家那么多人,不怕在这么这一带断了根。再说也没断,不还有好几个孙子孙女吗?能姓就姓,不能我也无所谓。”
“到了咱们这个岁数,还有什么好有所谓的?”薛爸爸微笑:“能看到一家子齐齐整整,看到孙子孙女一个个可爱极了,我就不贪心了。”
“咱们已经有扬扬跟着姓‘薛’了,就不要太贪心了。”薛妈妈压低嗓音:“刚才阿源提出来的时候,英姐的脸色一下子就瘪了,惊慌得很。”
“这怪不得她。”薛爸爸低声:“她是农村人,自小长在农村,农村人对落叶归根的概念很深刻。尤其是他们那边,每一个村都是同一个姓氏,可见对这个是多么看重。”
“我怎么会怪呢!”薛妈妈摇头道:“英姐跟咱们这么要好,对凌凌也是疼爱得很,这就够了。她的反应我可以理解,我也没敢要啊!”
“我都行,我真的是无所谓。”薛爸爸轻笑道:“小宝贝是他们家唯一的女孙,三个男的,就一个女的,老人家心里舍不得是正常的。要想女儿在他们家过得好,咱们就不该贪心,也不能贪心。”
薛妈妈低声:“你女儿她要得很。家务不用干,孩子不用怎么带,
每天就跑进跑出赚钱。天底下能有几个英姐那么好的婆婆,什么家务活儿都包了。你这么说是对的,咱们就不该贪心。”
“阿源估计是看到凌凌怀孩子太辛苦。”薛爸爸分析得很到位,解释:“他心里心疼媳妇,也想让凌凌高兴一些,所以提这个建议。”
“不是咱们提的就行。”薛妈妈低声:“他们一家子都能搬来帝都住,咱们不用千里迢迢跑去南方找女儿帮忙带外孙,每天都能一大家子热热闹闹,就已经够好了。”
“那是。”薛爸爸叹气:“偶尔回总厂那边睡,整栋楼都空荡荡的,说话都能有回音,不知道跟谁说,只好一个劲儿看电视。年纪大了,是真心想热闹了。他们能过来,我们能三天两头看到女儿和外孙们,比什么都实在,不要在乎那么多虚的。”
“你要是这么想,我就放心了。”薛妈妈低笑:“回头如果木海问起,就说有扬扬跟着姓薛就够了,真心不用多一个女娃娃。”
“你说。”薛爸爸罢手道:“我现在只想每天吃吃喝喝,逗玩孙子,其他什么事都懒得想。”
薛妈妈知道他自从上次郑三远第二次出事后,心态就有些疲老,像似一下子看到了人生的尽头,一瞬间什么劲儿都没有了。
她轻轻叹气:“老郑现在
有孩子照顾着,厂子的收入也可观,慢慢就会好起来。”
郑大同看到父亲瘫痪不能动弹,转身就去学校办了休学。
学校领导本来不愿意,听他解释了缘由后,很宽容同意了休学两年。
郑大同让两个弟弟妹妹继续读书,家里雇了一个亲戚帮忙照顾郑三远,自己则厂子和家里两头跑,一边学做生意,一边照顾老爸。
那孩子很坚强,咬牙撑得很好,似乎一夜长大了,现在看起来很是稳重,甚至有一些风霜感。
薛爸爸如今说来,仍是非常心疼他。
“老郑这几天脸色稍微好一些,说话也有劲儿了。我昨晚跟木海推他一块去看电视,还跟他下了一盘棋。老郑很高兴,一直不想回去。直到晚上儿子下班回来,才同意回自己屋去。”
郑大同很喜欢荣华商城的套房,一来是吃喝方便,二来是有凌凌他们一大家子帮忙照应瘫痪的爸爸。
郑三远也很喜欢,每天都有薛爸爸和程木海进进出出,还有两个可爱的孩子过去跟他说话,跑进跑出玩耍,他也不会太寂寞。
薛妈妈叹气道:“苦尽甘来,老郑度过了这个难坎儿,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几个孩子现在争气听话得很,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老天爷没亏了谁。”
“这话我爱听。”薛爸爸嘻嘻笑
了。
薛妈妈看着他这般笑,忍不住笑骂:“整天嬉皮笑脸像什么?!凌凌就会学你这个!父女两人尽一个样儿!”
薛爸爸忙转移话题:“你说的餐馆是哪一家啊?咱要叫一些好吃点儿的。之澜他还在吃药,不能吃太辛辣的。咱们给多人家一点儿钱,让伙计帮忙送进去吧。”
“行!”薛妈妈指着前方道:“就在那边了!”
……
程木海在家里炖了老母鸡汤,小心装上,然后坐了公车来到中心医院侧大门。
他现在已经对帝都的每一条公车线熟稔在心,哪一路车经过那里,什么时候经过,心里都一清二楚。
相比在荣城那边,他反而觉得现在方便许多。
大城市就是不一样,不仅设施多,城市建筑多,用什么做什么都非常方便。
来这边几年,他已经适应了这个大城市。
来这儿之前,老伴暗自担忧他们过不了大城市的生活。他还安慰她说,不用担心,儿女们在哪儿,我们就在哪儿,他们会照顾好我们的。
谁知不用他们照顾,他和老伴都适应得好好的。
他笑呵呵下公车,从中心医院的侧大门进去,很快拐了个弯,等电梯下来,熟稔进去按了一个“五”字,极快来到五楼。
刚走出去,便看到儿子站在病房门口,似乎在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