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傍晚的时候,翎羽告诉肖蔚说今晚她不回来睡了,村子里的阿顺姐姐找她有事,要跟她学做一样饼,翎羽说这饼连准备食材带做,再加上烤饼的时间都要到很晚了,她就不回来打搅她睡觉了,就留在阿顺家里。
肖蔚就同她开玩笑说:“那好吧,明早给我带几个饼回来,我也想尝尝。”
翎羽笑着答应了,之后就出去了。肖蔚这些天还是一直躺在床上,吃过晚饭之后吃了调理身体的药之后,肖蔚依旧早早地躺下了。
说来也怪,今晚肖蔚觉得格外困倦,刚躺下不到片刻就觉得头中昏昏沉沉,她初时以为自己只是累了,但很快便察觉出不对劲,困意来的太快太沉,这是中了迷药!
肖蔚到底是当过特工杀手的人,一路刀山血海走过来的她对危险很敏感。自从六王爷来过之后他就知道这儿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可她还是选择坦诚相待,不过可惜的是他们不是梅月雪,不是她坦诚相待毫不畏惧他们就能相信她的。
这时候她忽然念及梅月雪的好。初见的时候她就知道他其实很单纯善良,有情有义,她没有看错他,他是个好人,但他很有可能成不了什么大事,因为他心里牵绊太多。这样的人世间本就不多,而在肖蔚知道了梅月雪的敌人是当今丞相之后她就知道,在他的圈子里,每天发生的都是勾心斗角,像他这样至情至性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所以对于现在这样的情况她虽然有些惊讶,但很快也就平静了下来。危险重重才是该有的状态,梅月雪才是个特例。
她趁着自己还有一点意识,快速起身,踉踉跄跄朝着屋子里放着洗脸盆的地方扑去。盆里还有一些凉水,肖蔚直接弯腰把脸埋进了盆里。闭住了呼吸的她,神经瞬间紧张起来,迷药的作用便能缓上一缓。她觉得略好了一些,便赶快抹了抹脸上的水,顺手从床头的针线筐里拿出一把锥子在自己的大腿上刺了下去。
她以前特意接受过这种训练,这些办法都可以帮助她抵抗迷药带来的困倦。幸好在这个世界里,受技术的限制迷药的提炼并不如她那个时代所提炼的纯粹,普通人自然毫无抵抗之力,但是肖蔚接受过特殊的训练,意志也强悍过普通人很多倍,被锥子扎过之后她觉得清醒了不少,便立刻攥着锥子躺回了床上,吹灭了灯假装睡觉。
她的手一直紧紧扣着手里的锥子,另一只手紧紧地攥着拳,指甲扣进了掌心的肉里,咬着牙不让自己睡去。勉强在黑暗中睁着眼睛,窗外隐隐透出一点光,她勉强能看到屋顶。她现在很冷静,明白自己今晚要做的是先保住自己的性命,而不是去怨恨谁。
为了不让自己睡去,她只能不停地思索着一些事情,她觉得似乎想要在梅月雪这里找到一生的依托是不太可能的了。
经历了这一番变故,她终于明白了,梅月雪的身上担负着太重的责任,她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是不能被他们接受的,也不适合留在他们的圈子里。要怪也怪她自己吧!当初梅月雪要赶她走,她初来乍到就以为自己穿越了人生,一切就可以重来,她就能过上她想要的日子,所以她色迷心窍缠上了梅月雪。她现在想想,梅月雪当初的目的不是杀她而是赶她走,还真是为她好啊!
她苦笑一声,自己真是蠢啊,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她知道自己是时候离开了,再掺和下去倒霉的可能不只是自己,对梅月雪也是一种牵绊。
何况她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啊,何必趟这趟浑水呢?这儿没她的血亲,哪一寸土地都不是她的家乡,朝堂和江湖的争斗和她有什么关系?穆国和夷国的争斗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她是被栾丞相盯上了,可是在这个信息技术十分落后的时代里,栾丞相要找到她也是不容易的。既然如此,她也没必要再跟着梅月雪掺和下去了。
她苦笑了一下,果然人生总是不如意才是常态。
经历了无数次死里逃生的肖蔚看得更开了,虽然现在是四面楚歌,好在她还有一身本领,骨子里的战斗品质告诉她,她可以输,可以死,但是不能不拼。
她手里握着锥子,暗暗在大腿山戳了好几个血洞了,迷药的劲力越来越浓,仅仅一刻钟的时间就已经发挥到最紧要的时刻了,她紧要牙关,努力地抗争着。
对方是早就算好时间了,就在肖蔚最难受的时候,房门被推开了。
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不动声色,肖蔚咬住了自己的舌尖,锥子还紧紧攥在手中。
“带出去杀了,尸体送到京城丢给栾丞相,这么做但愿能转移一些视线,让栾贼没空留意红梅大侠!”
是六王爷的声音。
肖蔚心中暗暗叹了口气。随即便感觉到有人用袋子把她装了起来,扛了起来,悄悄走了。
他们没有骑马,也没有套马车,而是悄悄出去的,只走了没多远,肖蔚就感觉到自己被放在了地上。
这里是他们的地盘,原也没必要太谨慎,梅月雪什么也查不出,只是若就将她杀死在屋子里难免晦气,夷人很信鬼神,所以这才把她带到了外面。
他们把肖蔚带进了远处的深山里,想着把她杀了,尸身为秃鹫或野兽所食也不算是对她不起。
原来夷国有一项特别的风俗,死去的人不埋葬,不焚烧,而是选择丢在野外被野兽吃掉,认为这才是为死者积下的功德。
在夷国,地广人稀,到处都有无人的深山老林,夷人和野兽共同生活在那片土地上,夷人与野兽为敌,也以野兽之勇猛为尊,在他们看来他们和野兽同为上天的儿女,生前人猎捕野兽,故而死者的尸身被野兽分食才算公平,只有两不相欠,上天才不会苛待死者的灵魂。
举凡做了亏心事,心里没有不怕的,六王爷这样安排也只是图个心安,午夜梦回若是遇见了,自己也不算对不起她。
于是他们把肖蔚放下之后并没有立刻动手杀她,而是开始叽叽咕咕用一种奇怪的语言,似吟非吟,似唱非唱,肖蔚听那声音悠长苍茫,猜想大约是在祈祷,唱的是什么经文或者是什么专门的祈祷歌曲,唱了足足有一刻钟才停下,麻袋口立刻被打开了。
肖蔚仍然闭着眼睛,周围青草的气息扑面而来。肖蔚从声音辨别出来,来的只有四个人,她一边等着他们把她从袋子里弄出来,一边听声辩位,直到袋子完全脱离她的时候,她才突然睁开了眼睛,迅速瞄准了六王爷的位置,攥着锥子狠狠扎在了他的胳膊上。
她手上拿捏着位置和力道,刺的并非是要害,只想出其不意挟制住他,这一锥子来的很快,六王爷没反应过来,痛得大叫一声放开了她,肖蔚却反手箍住了他的脖子,锥子对准了他的太阳穴。她运气不错,判断的也不错,虽然肖蔚并不知道六王爷的真实身份,但是从一路上听到的话里头她猜到了这个人是这个村子里管事的,所以挟制他是最有效果的。
肖蔚挟持着六王往后退了数步,见余下三人意欲上前忙沉声喝道:“不要动,敢过来我就一锥子下去,咱们同归于尽,到时候看谁吃亏!”
那三人便都不敢动了,六王爷冷笑道:“我猜的不错,你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肖蔚淡淡地道:“我的确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我告诉你,我跟你们要做的事情没有半分联系!是你先暗算的我,我挟持你只是为了反击。”
六王爷咬牙道:“跟栾丞相的上门女婿勾搭成奸还被人当街抓住了,你还敢说你跟我们的事没半分关系,只怕你是什么都知道了。”
肖蔚冷笑道:“行,你们调查我我不怪你们,你既然相信流言而不想信梅月雪,我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了。你们的事情梅月雪从没跟我透露清楚过,他只告诉我说栾丞相是他的仇人,他要保仇,但是我觉得应该不仅如此,这事情复杂的很,可是我从没问过。即使遇见了你们,我也从没向任何人打听过。你们防备我不信我,我都认了,我原本就是外人。我跟梅月雪萍水相逢,他救我命,我做他的属下帮他做事,公平合理,如今我又欠他一条命,但是我自知若再跟他纠缠下去,于他于你们都是麻烦,所以我打算离开梅月雪,永远不回来了。”
六王爷冷笑道:“最安全的离开方式就是杀了你,永绝后患。你说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以为我会信?只有梅月雪那个傻瓜才信你?放你走了,我们怎么办?”
肖蔚也冷笑道:“凭我早就识破了你们的阴谋绝地反击却没有立刻要了你的命,凭我就算受着伤,中着迷药也能轻轻松松挟制你但我还是没有要了你的命,凭我现在马上就能杀了你却还是没有动手。”
她强调了三遍能杀他却没有杀他的事情,这倒是让六王爷无言以对。肖蔚得了便宜越发的得意起来,冷笑道:“我同栾家的女婿纠缠啊,纯粹是看中了他的容貌。这位赵大人虽说人品不堪,但模样是真俊美啊,我黏着梅月雪,也纯粹是因为看他生的好看。你嘛,比他们两个都差些,但相貌也算是堂堂正正,你若不是总对我这般提防,我也能对你好一些!”
六王爷被调戏,气得啐了一口骂道:“水性杨花!”
肖蔚也不在乎,继续调笑道:“就是我这么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叫你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冒着和梅月雪决裂的风险杀我,现在还被我挟制,传出去,你们的名声可也不大好听呢!”